“鬼、鬼啊！”小家伙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他再也绷不住了，当白色鬼影从他眼前飘过的那一刻，一切鼓舞都变成了无用功，小五本就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刹那决堤了。

    此时，黑暗长廊的尽头，那个光源越发璀璨，如一个慢慢接近小五的太阳，刺眼的光线很快充满他的视野，小家伙被刺激的淌泪，一时难以睁眼。

    玄关附近，通往二层的楼梯就矗立在这里。这段阶梯旁，是无尽黑暗的长廊。

    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双腿哆嗦着，看着前方如深渊般漆黑的廊道，紧紧抓着身上那件当成披风系着的白被单，试探着，朝黑暗中喊话，问道：“小五，是你吗？”

    起初，那片黑暗中并无回话。

    但很快，一粒摇曳的小小光点从那片黑暗里现身，像是一簇微小的火光，速度极快，刹那就从廊道内冲了出来，两个软噗噗的小家伙一个没注意，彼此撞了个满怀。

    “东东！有鬼，一只白色的小鬼，好可怕！”小五抬头，泪汪汪的大眼中写满了惊恐，向小伙伴哭诉道。

    没错，这个虎头虎脑的家伙不是别人，正是老程的儿子——程东东，两个小家伙关系挺亲密的，比较玩得来。

    “你冷静一点，这可是洺洛叔叔的地盘，机关多的跟古代遗迹似的，谁敢闯进来？就算有鬼，也是站在你那边的，不会拿你怎么样的。”终究是东东年纪大一点，十岁了，在村里的孩子中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类型，虽然被大孩子们瞧不上，但在一群小不点眼里，那是妥妥的孩子王，十分可靠。

    他比小五还是要成熟稳重一些，而且已经是一名学徒了。

    “是吗……”

    经过小伙伴这么一提点，小家伙想了想，觉得好像有点道理，两人汇合后，心里那种害怕的感觉似乎也减轻了许多。

    “是啊，”东东继续开导他，道：“我才想说……比起幽灵，你的鬼叫声貌似更吓人一些。”

    “而且，有多余的裤子吗……”东东故意激灵了一下。

    “噗……哈哈，有这么可怕吗。太夸张了。”小五捧腹大笑，一场玩笑过后，他已经不害怕了，什么妖魔鬼怪，只要在师父的地盘上，都是浮云！不听话，就全部拍死。

    同时，他终于注意到了小伙伴身上裹着的白被单，种种线索联系到一起，他瞬间明白了。

    小家伙不禁投给玩伴一个幽怨的眼神。

    “刚才还说我家陷阱重重，谁都不敢闯，结果大半夜的，你就闯进来了。”

    “诶嘿……被发现了。”程东东吐舌坏笑，开始装傻，试图跳过这个话题。

    “天罚！”

    小家伙果断扑上去，一阵打闹后将其制服，骑坐在小伙伴身上，小手悄悄摸到腰窝处，力道轻如鹅毛，对其发动了挠痒痒大法。

    “啊哈哈哈哈……”

    “痒死了！”

    “饶命……我招，我全都招！”

    程东东笑的眼泪出来了，比同龄人结实一大截的身板，在小五的全力搔痒攻势下，竟毫无用武之地，如一只毛毛虫般扭来扭去，他笑的快要岔气了。

    就在这时，一本封面脏兮兮、并且还缺了一角的线装书，从小伙伴身上掉了出来。

    “东东，这是什么？”小家伙停下“魔爪”，将那本破破烂烂的书拾起，能够看到，苍蓝色的书封上画着一座飘在天上的城池，配以几个浮夸的小人，画的右侧，龙城夺宝四个标致的黑字，想来就是书名了。

    “你放开我，我就告诉你。”小伙伴嘿嘿一笑，卖了个关子，并试图以此作为谈判的资本。

    “这样啊。不愿说就算了，我也不是非要知道。”小五说着，面色无忧无喜，看不出他现在心里在想什么。他单手捧书，随性翻了几页，同时一只手贴近玩伴的腰窝，指尖微动，一股酥酥麻麻的电流感顿时穿过程东东的四肢百骸，让其再度狂笑起来，恶魔之手，梅开二度！

    “啊哈哈哈……改了……改了哥！”小伙伴直接投降，挟天子以令不臣的计划失败，反噬了自身，他哪里还敢继续嘴硬，赶紧招了换取解脱。

    他指着那本蓝书，道：“这部从旧书摊上称来的话本，就是我半夜跑来你家的目的。”

    “按斤称来的？

    咦……还真是别人不要的破烂。拿走拿走，也不怕里面有虫子。”小家伙一听，嫌弃极了，果断把书一丢，结果歪打正着，盖在了东东脸上。

    “噗”

    小五不厚道的笑了。

    玩伴从脸上拿开书，向小五投来一记死亡凝视，愤愤道：“别打岔！我正要说呢。”

    “你讲吧，听着呢。”小家伙瞅准了腰窝，蓄势待发，随时可以出击。

    如果东东编故事耍自己，他不介意降下更猛烈的天诛。

    压力来到小伙伴这边，程东东眼巴巴望着这个腹黑小恶魔，眼神如同一只被遗弃的可怜小狗，希望博得一些同情。可毕竟是用烂了的老招数，旧瓶装旧酒，人家上过当后，根本不吃这套了。

    见装可怜无效后，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书不是重点，里面的内容才是。小五，你知道龙城吗？”

    “好像在哪里听过的样子……嗯，印象有点模糊。”

    “嗯，有印象就对了。在洞天福地中长大的孩子，不可能对这个地名没有一点反应，因为从小耳濡目染，从很多长辈那里听过，甚至是哄你入梦的老掉牙的睡前故事，也会反复讲到这座天空之城的传说。”

    “那是发生在遥远的太古，远比贯穿了整个神话年代的上古，更为古早的年代的故事……”

    距今十年前，一部奇书开始在江湖上流传，在凡俗中引发轰动，并短暂掀起了一股遗迹探险的热潮。

    据说，这是一个穷书生在仙人的口述下，润色整理后问世的冒险故事。故事的主人叫张寅伍，神话末年，曾受雇加入了一支由当时北方的最强宗门——凌云渡组织的探险队，去探寻一座失落多年的古城，以及城中埋藏的宝藏。

    那座古城，便是高悬于太古天空上的不朽要塞，龙城！

    遥远的过去，由于爆发了至高规模的神战，对这片天地造成了破坏，蕴含无上神道的至高剑光劈碎了虚空，使得一条条贯穿世外的裂隙出现，并且引发一系列灾难。

    最后，厄难虽然得到平息，但是，付出的代价却十分惨重，有神明因此而陨落，有不朽的古国被夷平，化为生命灭绝的禁区，就连强横的太古生物，如螭龙、饕餮等，只要被灾难波及，也会瞬间尸骨无存。

    后来，为了镇压与监视其中的一条世界裂缝，有人族强者出手炼化了那片空间，使之成为一片与世隔绝的小天地，并建龙城，镇守秘境出口。

    昔日，城内的物资补给线，背靠整个人族，各种精良法器、灵丹、修炼物资等，皆是当时最上乘的资源，特供给城内守军和修行者。

    要知道，这样一批庞大的资源，足以供养起任何一个超级大势力。如果作为底蕴，同样能令一个新势力崛起，成为那个时代的霸主。

    而且，历代的守城将军，无不是盖世的强者，掌握有不朽经篇，坐化后都在秘境中留下传承，这些传承若是流传出去，一些遁世多年的老人估计都要坐不住，对此感到眼热，会争的头破血流。

    “通过补给线运送到城中的物资，并不会全部用掉，因为多方面考量，很大一部分会作为储备囤积下来，日积月累，到了后面，城内平民撤出，那些空置的民房里，也塞满了随时会溢出的资材，就好像堆积如山的财宝。

    龙城宝藏的传闻，由此而来。”关于龙城的一些典故，东东如数家珍，让小五听的都入迷了。

    这些街头巷尾嚼烂了的谈资，在小五这里，确实显得很新鲜，因为师父在家时不怎么谈论这些，平时很少有能听到这类民间故事的机会。

    趁着玩伴眼神飘忽、想入非非的这一良机，这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借机脱身，躲到一旁，为了不让小五太快回神发现，他继续营造氛围，搜肠刮肚一番之后，很快接续道：“至于那埋葬了古代英灵的将军冢，就更加让人神往了！作为一处传承之地，它藏宝无数，古代厚葬之风盛行，对当时的修仙者来说，亦是如此。其中，有两样东西，对后世修行之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功法，和宝器！

    灵气枯竭的年代，旧时代的法，往往会随时间而腐朽，不仅承载功法的玉石、竹简等物会朽烂，经文本身，也将变得无法修行。

    这时，经历住时间的考验，历万劫而不朽的大道古经，就显得弥足珍贵了。因为这些经文，无论放在哪个年代，都是可修行的，并且属于顶级功法之列。

    “将军冢中的不朽经篇，更是名声在外，任何一篇拿出来都堪称镇教级别的功法，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得到。”

    东东一口气说了很多，不过，大部分是照搬那话本上的原文罢了。

    “任何时代都可以修行的功法……”小家伙头上冒出一团“云彩”，结果想象力有限，联想到平时师父和赶鸭子一样，催他练功的场景，顿时撇嘴，道：“和扎马步有啥不同，累死个人，学会能有什么好处？能当上学徒吗？”

    “呃。”小伙伴挠头想了想，他也有点被问住了。

    转念一想，东东也感到有些纳闷。对啊，任何时候都能练的经文，这和体术有何区别？村里的孩童练功，学的不也是一些强身健体的古法，什么金霞功、紫气吐纳法、五禽洗髓图等，传承几千年，也没见有谁抱怨太难了，练不成之类的话。

    不过很快，他便释然了。那终究是传说里的东西，对他们这些孩童而言，过于缥缈了，即使理解了也无用。

    与其在这苦恼，倒不如照搬话本里的“正解”来的省事。

    “大概……你可以当洺洛叔叔的师傅了。”程东东说道。

    “这么强！？东东我要学，那个叫龙城的地方在哪，我们现在就去吧！”小家伙震惊，脑瓜里顿时有画面了。

    一想到师父老大不小的人了，还要低下身段，端茶倒水，唯命是从，瑟瑟发抖，不敢还嘴……小五嘿嘿傻笑起来。

    “你呀，口水流出来啦。”小伙伴无奈点点他的额头，道：“都说是传说了，虚无缥缈，现实中到哪儿去找？”

    而且，据《龙城夺宝》上讲，神话年间，这座古城突然消失，给后世留下了无数遐想。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人希冀踏足那片神土，却大多意兴阑珊，失望而归。

    连这本书的口述者，那名仙人，其实都拿捏不准古城的真实位置，只好杜撰一个充数，话本上的情节才能继续下去。

    毕竟连他，也只是听老一辈的修士讲，在神话末年，有这么一个闹得沸沸扬扬的传闻而已，并非亲历者。

    “凌云渡是真实存在的，神话末期，君临北方的最强宗门。那个时候，各大圣地仙府都在为了度过末法严冬，疯狂储备越冬的保障。

    彼时，那些被视作试炼地的无主秘境、福地洞天等，无疑是灵气消退后极佳的避风港，也是末法时代孕育灵气的最后温床，被认为是保证修行者可以在末法继续修行下去的底蕴，引得各方垂涎。

    为了打下地方，各大教不计死伤的攻入这些秘地，在一次征伐中，凌云渡的高层获知一则秘辛，那是一张兽皮卷，记载了龙城的现世坐标。正因为这张古图，才有了后来的探险队，和话本中那些惊心动魄的故事。”

    “哇哦，东东好厉害。”

    来自玩伴的夸奖，似乎让程家小子有些飘飘然。

    “嘿嘿……”他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对小五的夸赞之词坦然受之。

    然而下一秒，他就被一个恶魔般的身影逼到墙角，只见对方目露凶光，眸子红的跟大红灯笼似的，狠狠瞪着他，黑洞洞的嘴巴开阖间，竟跑出一句：“所以，你编这么一长串故事的理由，就是企图让我忘掉这茬，然后不打算交代夜闯我家的目的是吧？”

    “也……不全是。”东东扭头讪笑了两声，眼神飘向一边，不太敢和那双冒着红芒的眼睛对视。

    事实上，他确实有过就这么糊弄过去的念头。

    “老实交代！”

    “好，我说。我说还不行嘛……”小伙伴无奈叹气，自知逃不过“此劫”，便徐徐说道：“小五，想不想来一场说走就走的冒险……”

    话刚说出口，他就感受到了一股锐利的视线，逼视着他，和冰刀子似的，让他从头凉到脚，而且面部生疼。

    东东悄悄回头，想观察一下状况，但视线始一接触，他就当了缩头乌龟，眼珠子又悻悻挪开，不想和那双散发着红光的可怕眼睛对视。

    他知道，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尤其是小五黑着一张脸，目光阴沉如水的样子实在太可怕了！

    开玩笑，披着天使皮的小恶魔绝非说说而已，他可不想遭重，于是连忙改口：“村子戒严也有一年多了，严禁外出，特别是我们这些小不点，顺带着被禁足，连离开家都不行，实在无聊透顶。

    我这不是闷坏了吗，怀念以往自由自在的日子。然后你来我家蹭……吃饭时，我不是猜拳输了吗，喊老爹回来吃饭的路上，无意间听到了他和那个小叔叔的谈话，语焉不详，但我发誓绝对听到了“龙城”两个字。

    席间老爹他也总在嘟囔，说什么龙城啊，阴山啊，魔怔了都，就因为这个，还挨了我妈一脑瓜子。

    关于阴山这个地名，我事后查过了，西南方向就有一座同名的大山，离我们这里并不远，徒步大概三四天的脚程。

    我怀疑你那位叔叔，很可能知道龙城宝藏的事，这才趁着夜色跑来你家，探探消息的真假。

    如果一切顺利，用信物联络“车夫”来接人，今晚就可以启程去到外面的世界。”

    小伙伴解释完，从身上拿出一个小型的烟花筒，只要点燃它，这东西就会像信号弹一样提供位置，至于后面的事，就不需要“客户”操心了。举办方会搞定的。

    听完东东这一连串天马行空的计划，小家伙白了他一眼，顿时无语了。

    且不说这个爬山计划有多么不靠谱，就说现在通往外界的出口全部封死的情况下，谁能偷渡出去，任意门？还是瞬间移动？

    直到东东左右张望，让他附耳过来，小声供出两个名字时，小家伙的脸色才稍微凝重了一些。

    “山鸠，麻雀。”

    “那些十三四岁的大孩子中有资质超绝，放在神话璀璨的古代，可以被称之为‘天骄’的不世奇才的传闻，知道吧。”

    小家伙罕见的神色凝重，点头表示知道。

    山鸠和麻雀，他是认识的，村里低龄童小团体的一员，有时会一起玩耍，而这两人的哥哥，在那些相对年长的少年人当中，似乎人缘不错，能接触到一名天骄人物。

    “这次组织偷渡的‘蛇头’，就是几名天骄中的一人。包括车夫，和离开时要走的‘地道’，都是这群大孩子瞒天过海，临时开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