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靠谱吗？”小家伙起疑，虽说村里的天骄组团搞事的消息是挺劲爆，但坐下来冷静想想，仅凭一两个天赋异禀的少年，真能凿穿洞天的守护阵，开辟一条通往外面世界的密道吗？

    那可是连仙盟的数位教主联手，都无法撼动的“铁桶阵”，比一座太古神山还要稳固，保护着整座洞天秘境。

    相较之下，几名境界浅薄的少年，真可以做到这样的壮举吗？

    反正小五是不信的。

    “绝对靠谱，山鸠他们都去玩了好几圈了。”东东拍胸脯保证道。

    “去山下小镇当天往返包接送，去稍远点的地热泉，停留两三天的话，也不会被发现。至于咱们这种漫步林间游山玩水的，半路有可能被逮回来，但也足够了，反正只要出去了，就是赚的。”

    “……他们业务还挺齐全。”小五扯了下嘴角，因为事情实在过于极品，他这会儿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而且半路还会被逮到？说明这伙人行踪败露不止一次了吧，村子那些宗老呢，村头田边的大青石上坐关时，一个个吞霞纳气，满面红光，肌肤滑嫩的都快逆生长了，一点都不显老态。

    摆流水宴时也是，开口一嘴白光，牙全着呢，取缔几条熊孩子开辟的非法路线，还不是如啖小菜，怎么到了这件事上，反倒开始老眼昏花了？

    就算是随便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帮人看大门时，也不能对抓住了好几次的“现行犯”视而不见吧！

    “怎样，心动了没？要不要和我去玩两天，很快返程，不会耽误事的。”见小家伙陷入沉思，东东抓住机会，开始软磨硬泡，想劝说小五加入。

    “诶？我才不要，又不是去真的古城中探险，看一路雪景有什么有趣的，早都腻了。再说了，被抓住就完蛋了，现在外面这么乱，谁能保证追上我们的修仙者就一定是村里人，而不是别有用心之徒。”

    小家伙一口回绝。不久前，师父才通过那枚交织有金色纹路的木制符牌显圣，幻化出十分迷你的光影，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最近不要乱跑，好好待在家，哪儿都不准去。

    因为近期有搅局者出现，请出一位山人，将诸多仇视洞天修士的外部势力整合起来，要来一次大动作。

    “小五，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次……可能会有熟悉的人见血，甚至倒下……撑不过这一关……”木牌中的灵力即将耗尽时，他的师尊洺洛面色焦急，光影滋啦作响，无奈之下，其留下了这样一段话。

    即便小伙伴各种诱惑，他也不为所动。

    他不希望自己出事，同样，也不愿看到朋友应劫。因此，即使他后面在东东的花言巧语下，真的有点被说动了，却还是紧咬牙关，绝不松口。

    后来被叨念烦了，他索性稍稍动用一点“暴力”，杀鸡儆猴式封口，断了小伙伴的这个危险念头。

    “求你了小五，我一个人去超无聊的……”小伙伴死乞白赖的求道，但是没用，一股猛烈的罡风出现，擦着他的侧颜呼啸而过，让他两耳嗡嗡，刚才还一副非常轻松的表情，现在刹那间僵住，脸色阵青阵白，冷汗噼噼的往下冒。

    咚的一声，一只没长多少肉的纤细手臂探来，莹润如白玉，萦绕神秘符号，表面冒着淡淡曦光。

    在秘力加持下，那只手快的仿若一支穿云箭，并且无比坚硬，一路风驰电掣，掀起风暴般的劲风，似一条带电的白影，瞬息掠过东东的侧脸，并径直砸在他身后的墙上。

    “咝”

    一缕青烟飘起，墙面直接出现破损，涂料开裂，小家伙的拳头直接在上面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窝坑，让墙内的填充物暴露出来，如砖块等。

    很难想象，这一拳如果打在人身上，会造成怎样的后果？恐怕内脏都要被震裂吧。

    小伙伴已经呆住了，如朽木泥雕，大脑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索性宕机了。他吓得鼻涕都出来了，瑟瑟发抖。

    身体更是软了，靠着墙往下出溜，最后瘫坐在地，抬头看向那个俯视着他的幼小身影，目中滋味难明。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了，以至于东东都来不及思考，在巨大的生存压力下，是求生本能帮他做出了反应。

    “你……怪物！”东东眼里满是惊恐，而站在他面前的小五在听闻这句话时，则是愣了一下，像是有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面色很快阴沉下去。

    “啊，抱歉，我……”

    就像冷风一吹酒醒了一样，“怪物”两字脱口而出的刹那，小伙伴就清醒了，当他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以及慌张中喊叫了些什么之后，他立刻道歉：“……我不是有意的。”

    “嗯，我知道。”

    小家伙的身体似乎有些颤抖，他低着头，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带着他的体温滚落，有几滴还掉在了东东脸上。

    “我知道的……”

    他不停重复着这句话，看样子，玩伴的那副反应，对他的打击非常大。

    “小五……”几年前的光景宛若就在昨日，那时，小五究竟受过怎样的对待，才会有初见时如一潭死水般、没有生气的灰色眼眸。当时所见所闻，悲惨而痛苦，让东东至今都印象深刻。

    作为挚友，他不希望再看到小五受伤，也不想当时的悲剧重演。他奋力一扑，紧紧抱住此时有些石化了的小家伙，轻语道：“我从没那样看过你。而且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们永远都是朋友，无论过去，还是将来……”

    老话常说，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这一刻，小五泪崩了。

    无论是东东的那番话，又或者是在小五看来有一点点肉麻的安抚，毫无疑问，都化为一道道暖流，暖到了小家伙的心坎里。

    明明有着相近的年纪，同样一双窄小的臂膀，趴在上面时，为什么总能给自己一种安心感，仿佛被包容进去，只有成年男子的胸膛才能给予的强大安全感，可以让人尽情撒娇，发泄各种情绪。

    好奇怪的感觉……

    小五蹭掉眼泪，他只在师傅那里有过类似体验。这种一下子让人抑制不住情绪的催泪感，该说是父亲的怀抱独有的魔力，还是说，只是想要找个比自己可靠的人撒娇？他无法很好地描述，但总觉得大概就是类似的感觉。

    “东东……”

    “嗯。”

    “抱抱什么的……又不是小孩子了，以后不要在做了。”

    “嗯。”

    “还有……谢谢你愿意和我做朋友。”

    小家伙红着眼眶，埋着脑袋扭捏道。

    东东惊讶地看着他，虽然很小声，但他还是听到了。这么肉麻的话，他居然顺势就这么说出来了？！蛮少见的，这画面好新鲜啊。震惊过后，他笑着应道：“嗯！”

    ……

    这一温馨感十足的画面，宛若一幅闪闪发光的阳春绘卷，仿佛散发着朝阳般的金辉，此情此景，简直不要太治愈！

    虽然两小只彼此相视、破涕为笑的一幕足矣使人嘴角上扬，忍不住想要姨母笑，但是，紧接着的轰隆一声，却有点坏了意境。

    后方墙上，烟尘冲起，如沙尘暴般，呛得人直咳嗽。先前小家伙一拳砸出的浅窝附近，那些裂缝竟变得粗大，如一条条黑色沟壑，蜿蜒出去，令损害进一步扩张，墙皮大面积的剥落，粉尘簌簌向外掉落。

    最后，那个不断扩大的坑洞，索性塌方了，碎掉的砖块等如泥石流一般滚落一地，在呛人的烟霭中，一个足有半面墙高的缺口渐渐显露了出来。

    “咕……”

    小伙伴惊恐回头，见到这一幕之后，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小五，这是什么……”

    他声音颤抖着，向小家伙寻求一个合理的解释。

    “嗯。用这本书上的话来说，大概是……暗伤？”

    小家伙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本封面破破烂烂的蓝皮书，快速翻了翻，然后有些困惑似的，歪头说道。

    “啥？等一下，书怎么在你那儿……我不是把它收起来了吗？你什么时候……”东东见状，一脸活见鬼的表情，他连忙看了下身上，揣怀里的那部小说，确实不见了踪影。

    “诶嘿。”小五一秒化身表情包，搞怪地吐了下小舌头，敲头卖萌道。

    轰！

    一声诶嘿，好似九天上的惊雷劈下，炸响在程东东的心间，令其虎躯一震……他摆出一张震惊脸，眸子从淡定到逐渐失神，最后刹那睁圆。

    那是如遭雷击的表情。

    因为，他本想说，那是他接下来想说的话吧，早在心中酝酿好了，如果接下来小五再抛给他一些“送命题”的话，就打算拿这个蒙混过去来着。结果，对方像是识破了，直接抢词了？！

    小伙伴瞳仁颤抖……当一个隐藏极深的腹黑一反常态，突然装小可爱时，往往离末日不远了。

    “东东。”

    “干、干嘛……？”

    “你来找小秦叔叔求证传说是假，往故事里添油加醋，做了一大堆铺垫，到最后，拉我上贼船才是你跑这趟的真实目的吧？”

    “哎——？伦家的目的，一开始就很单纯啦。”东东老毛病开犯，目光飘远，开始扯远话题。

    然而，在一双猩红如血池般的“魔王之目”的凝视下，他的大小姐腔哑火了，声音越来越低微，最后戛然而止。

    “诶、诶嘿……暴露了……？”小伙伴僵硬的咧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嘿嘿。”小五冲他一笑，揉揉有些酸痛的眼睛，然后刚要有所动作，突然间，地动山摇，伴着巨大的轰鸣声，房屋猛烈震颤，置身其中，简直是头晕目眩，身体仿佛被倒过来了一样，胃里的东西一股脑的往喉咙走。

    事实上，就在房屋二楼，一股妖光爆闪，一瞬间，成排的窗户破碎，玻璃碎片随一股白色气浪，还有一个裹在黑影中的人形物体一道，被抛向了空中，在夜空下熠熠生辉，宛若漫天繁星坠落。

    漆黑的天地间，有道纹显化，那个人形物体咳出一口鲜血，而后从空中消失，一闪而没。

    有那么一瞬间，各种术法爆发时的异象从这间房子的二层显圣，天光璀璨，道音隆隆，仿佛让此方天地真的倾覆了一般！

    二楼的破损处，一个周身氤氲水汽的生灵站在那，望着下方，紧接着，这个生灵毫不迟疑的跳下，虚空中蓝色道纹一闪，他像是在空中踩到了一面看不见的弹簧块，嗖的一声，其身姿亦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咳咳”

    尘烟渐消，毁掉的外墙后面，那一地石砾中，秦飞羽扒着墙，灰头土脸的站起来，他朝外眺望，一脸搞不清状况的样子。

    从睡梦中被硬生生惊醒的他头发乱蓬蓬，呆毛都翘起几根，他一脸茫然地自语道：“谁能告诉我，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

    “喂！可以从我身上起来了吗，你真的很沉欸。”小五瞪着一双兔子眼，推了一把压在自己身上的东东，感受到一股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刚才的强震发生的很突然，玄关这里乱七八糟，东西倒了一片。

    “……唔，刚才怎么了？”小伙伴睁眼，感到头昏昏的，伸手一摸，竟入手一股温热。

    “呀，血，东东你流血了！”

    这时，率先反应过来的小五惊叫出声，挚友的额角竟一片殷红，显然是在刚才的骚动中磕伤了。

    “咦？还真是。”小伙伴从地上捡起一面破碎的镜子，照了照，发现自己的额头确实挂彩了。

    “唉……要是长老讲早课时多去听几次就好了。以前，山鸠他哥就曾在小不点们面前展示过一种碧油油、好像一株树苗的符文，朦胧着十分特殊的光雾。

    单是被那绿光一照，就可以抚平痛感，注入灵力催动的话，刹那就能止血生肌，令伤口愈合。

    如果学会的话，现在就不用发愁了。什么擦伤、磕碰，刷刷两下就能治好。”东东端着镜子，头也不回的问玩伴：“小五，你说我会不会留疤，那样岂不是丑死了。”

    “……”小五神色古怪地看着他，原本紧张兮兮的小表情，霎时放松下来。

    “你以为是被山里的大白熊抓了呀，破了相，一头狰狞疤痕。真是的，碰破点皮而已，哪有这么夸张。大惊小……怪……”

    对于耍宝，小五向来不惯着，很自然的予以回敬。结果说到后面，他嘴皮子忽然就不利索了，卡机在那，显然是意识到了什么。

    “嘿嘿，对呀。大惊小怪。”

    东东呲牙咧嘴，报之一笑。

    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虽然有些心大，但是确有奇效，至少稳住了小家伙，让他没有再像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了。

    不过，逞英雄的代价就是……疼，是真疼！

    “东东，你……”小五望着受伤的同伴一会故作坚强，十分潇洒的在安慰他，一会儿又背过身去，疼得倒吸冷气的样子，感到心里很不是滋味，又好气又好笑。

    “你不要乱动，我去找药箱！”

    说完，他倏地起身，一溜烟的跑开了。

    ……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回荡在玄关门廊上的惨嚎声才终于消停下来。

    小家伙剪断纱布，左顾右盼，打量着头上被缠成粽子的小伙伴，如同在看一件亲手制作的精美艺术品一般，满意地点头，道：“嗯，这样就不用担心伤口会感染了，可喜可贺呢东东。”

    东东端起镜子，还没等瞧一眼呢，那本就支离破碎、只有几块较大的碎片挂在上头的镜面忽然“砰”的一声，炸裂了。

    “……”东东的脸黑黑的。

    也不知道是他缠满白布的样子太吓人，还是他的愤怒已经冲破阈值，无意中有了形质，进而影响到现实世界。

    总之，镜子在无人干涉的情况下，自个儿碎掉了。就如此时，东东那早已碎成渣的自尊心一样。

    他暗自发誓，这辈子都不可能在这个“庸医”面前受伤了，永远！

    廊关上持续了十多分钟的鬼哭狼嚎，是他继很小的时候，因为撒泼打滚被老爹一顿竹条伺候之后，痛的最刻骨铭心的一次……

    “好了，咱们上楼去找小秦叔叔吧。”小五提着装药的小木箱，拽起东东的手，一边朝着楼梯进发，一边说道：“我有点担心他的情况……虽然并非本意。但是，再怎么说他也是我的长辈。师父叮嘱过，他不在的期间，对这位叔叔，事之如师。”

    “而且刚才那么大的动静，他应该也摔得够呛。要是被柜子之类的家具砸中，压在下面可就糟糕了。”

    小家伙自顾自说着，甚至连一句插嘴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开始爬楼梯。而东东就比较惨了，被强硬拉着，在后面踉踉跄跄，险些绊倒在台阶上。

    通向二层的楼梯是木制的，分十二阶，宛若一个斜坡，直直向上。整个楼梯弥漫着一股幽香，清冽寒远，仿佛文人案上的雅香，聊表其志，甚是雅致风流。那是高寒树种独有的清香。

    走到尽头，是一面挂着巨幅山水画的高墙，那画卷能有十米高，大岳巍峨，湖泊有灵秀之气，运笔精妙，端的是名家之作。

    “怎么了东东，你停在这干嘛？”途径这里时，东东盯着那幅画，突然愣住不动了。小五走在前面，也因此被拖的身形一滞，像过独木桥一样，重心不稳，身子前后摇晃，差点从上方台阶上栽下来。

    并且，任凭小五如何在背后推，从前边拽，小伙伴就像一块石头似的，死沉死沉，静立在画前没有一点响应。

    “东东？喂……”小家伙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同时也在观察那幅画，心想着，难道他的精气神被吸进画里了不成？

    沉寂数息之后，小伙伴忽然开口道：“呐，你说这画那么大，位置也挺显眼，为啥不是洺洛叔叔的肖像呢？”

    “哇啊！”小五被吓了一跳，“你怎么突然活了……”

    东东没搭理这茬，而是径直走到画跟前，四下打量，最后在接近墙根的位置发现了一溜儿刻痕。

    那是一行字，也就芝麻粒大小，非常不起眼。如果不使劲瞪着大眼搜索，估计很难发现这个地方。

    上面刻着：此处无宝。

    最底下，还有一行字，写着：玲珑迷阵，画里乾坤。

    东东大失所望，转身把头埋在小五肩上，没精神地说道：“小五……咱们辛苦赶路十几天，回报就这？这趟冒险死去这么多同伴，图的是什么呀……山顶的老伯明明对我说，那个位置埋着宝贝的……呜呜……”

    “这样啊。……嗯嗯，那还真是辛苦你了。”小家伙笑呵呵的安慰道，同时，他在心中叹道，这小子果然是被勾进画里了。

    他目力极佳，隔着一大段距离，就已将那些个刻痕尽收于眼底。一看迷阵两字，心里便有数了。

    再加上东东此时哭哭啼啼，仿佛受了刺激一样的在胡言乱语，他就更有把握这闹的是什么幺蛾子了。

    “好啦，走了，等离开这一层，你就不那么难受了。”小五的右手腕上，神秘的守护之环发光，有蒙蒙赤霞流转，涌向他的腰部、臂膀，一瞬间，他宛如拥有了怪力一般，像抱小孩一样，很轻易的就将东东扛起，“嘿咻”。

    身若无物，他步伐轻盈，转眼就登上了通往上层的阶梯，咚咚咚，飞一般的向上跑。

    松木制成的阶梯纹理细腻，弥漫清香，在一些钟爱木制家具的收藏家眼中，称得上不可多得的佳品。连小家伙的监护人兼师长，洺洛，也对这副木梯不吝喜爱，日常养护都是亲力亲为。

    这对那个邋遢师父来说，已经很不可思议了。由此可见其珍贵程度。

    但到了小五这里，那就是牛嚼牡丹，没什么可讲究了。

    咚咚咚，他一路跑到尽头。

    按照常理，路尽后的区域，就是这栋房子的二楼了。

    然而，前方却是一片混沌，漆黑，好像空间被扭曲了一般，如一道怪异的门户，连接着一片危险的未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