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鱼肚微泛，透着古韵的小镇还在睡梦当中，石桥湾上，一盏灯笼出现在朦胧的晨雾中。

    “笃笃——咣！”

    “特殊时期，实行宵禁。

    上街乱走，小心抓走。”

    石桥上，两个修士打扮的年轻人，提着灯笼和锣，一边巡夜，一边打更。

    两人衣着考究，一看就是被下放历练的世家子弟，外袍在夜里泛着光，如锦衣夜行，这是灵蚕丝的，无惧刀兵，几可称为仙衣，如今却被他们吊儿郎当的披在身上。

    过了石桥，就是温泉胡同，穿过这里再往前，便是繁华的夜市街。

    这时，锣敲到第五下，其中一个年轻人扯着嗓子喊道：“人在人舍，鸡关鸡笼，门窗关好，谨防凶兽！”

    “我说老黄，咱们这都找一夜了，连个脚印都没见着，我看所谓的‘恶徒同党’早就跑了，那些养灵境的大佬，个个神通广大，非池中物，要能困住早抓了，哪轮得到咱们这些小虾米来收网？”

    另一个打着灯笼的年轻修士抱怨道，翻飞的袍袖上，隐约可见一块嶙峋怪石的纹样，那是乱石城严家的家纹。

    “没办法，这是镇首要求的，听说事情闹得很大，把镇首大人的温泉都砸了，全镇戒严，搜捕肇事者。”名叫黄风的年轻人敲完锣，懒腰一伸，一副解脱了的表情，完事后扭头回应道。

    “凶徒当场就噶了，还搜捕啥呀，折腾。”严家的年轻修士忿忿道。

    “遇袭地点不止一处，仓库、民房……很多地方都遭到了破坏，袭击者似乎想要混淆视听，掩盖真实目的，上面的前辈怀疑，这是有人要借虞渊之手，来投石问路。”

    两人走进胡同。

    “镇首大人正值鼎盛，是谁这么大胆子？”

    “……”这时，那个叫黄风的年轻人忽然警惕地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之后，这才把同伴拉到一块阴影下，低声说道：“……帝国要乱了。”

    严家的修士吃惊地看向他：“是你那个在宁王身边做事的舅舅？”

    “嘘！”

    “宁王殿下巡狩在即，舅父传信让我稍安勿躁，待一切尘埃落定后，我就能离开这片蛮夷之地了。”

    ……

    六更天，树林里的犀嘴鸟已经开始叫了。

    晨曦透过窗棂，洒在温泉旅馆的客房里。

    小五在柔软的床榻上醒来，陌生的天花板，一种似曾相识感油然而生：“……我还在梦里？”

    对处境感到混乱。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被两个盗墓贼惊扰，愕然发现自己躺在一座坟墓中的时候。

    只是这次的天花板，要比坟墓里的好太多！

    忽然，一片刺眼的白光射来，让少年刚露出一条缝的眼睛，立马又阖上了。

    哧啦一声，窗帘被拉开了。紧接着，一个偏中性的声音传来：“别装了，我知道你醒着呢。”

    少年蛄蛹了一下身子，用被子蒙住头，发出含糊不清的低语：“困……”

    “困你妹！”

    窗边，一个玉树临风的小公子闻听此话后，眼神一凛，他的视线让被窝中的小五突然身子一抖，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小公子一个箭步，身体高高跃起，整个人轻盈如鹰，在空中投下一片不规则的圆形阴影，等小五眉毛一扬，在被窝里嗅到一缕危机的气味时，已经来不及了。

    银双朝他飞扑过来。

    然后：咚！

    他脚尖着陆，狠狠踏在了少年的小腹上。

    “噗”小五当时就喷了！

    身体弓成U形，不受控制的痉挛。

    原本还算整洁的床铺，顿时变得凌乱不堪。

    小五侧躺在掀开一半的被子上，捂着肚子，不时抽搐一下，同时他的脸也被各种液体糊满了，涕泪横流，就连津液也不受控制的顺着嘴角流淌、拉丝。

    这一下真的太重了。

    ……

    另一边，一声重响，银双摔了出去，撞在墙上，头朝下滑了下来。

    他没受伤，结实的像石头一样。

    就是瞎了今早新换上的流云锦袍，上面绣着金丝银线，一看就很贵，结果才穿出来这么一会，就糟蹋的没法看了。

    这要是被商会的人知道，还不得捶胸顿足心疼死。

    要知道，这可是今早老爷子托人送过来的，本意是让这位小少爷把自己收拾干净了，穿上新衣服来见他，别成天跟个野孩子似的，蓬头垢面，给商会抹黑。

    明明是个挺白净的小少爷，文质彬彬，谁能想到，疯起来像个苏乞儿。

    “怎样，还困吗？”他头朝下，保持着靠墙倒插葱的姿势，朝着弓成一只大虾的少年，喊话道。

    “不、困……了，但我……看到一些不认识的人……在对岸向我招手。”小五意识涣散地应了几句，声音越来越微弱。

    见状，银双袖筒里滑出一枚画着闪电符号的符篆。

    ……

    不知过了多久。

    “啊！”

    小五大叫一声，挣扎着起身，像是受了惊吓般，大口喘气。

    他茫然地环视四周。

    房间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让人感到心神宁静。

    角落里摆着一个古铜色的香炉，炉中燃烧的香料正是这宁静气息的来源。

    客房中央，是一张八仙桌。

    银双坐在桌边，手捧一本卷了页的线装书，目不转睛地盯着，露出的封页上，赫然印着九个大字：初阶培元教材·甲子篇。

    “气行天地间，声传九霄外……嗯？你终于醒了。”听到声音后，他的目光从书页上抬起。

    小少爷嘴角微翘，像只乖张的猫。神奇的是，他明明没有开口，却老有一个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他放下书：“如何，感觉身体有哪些异状没有？”

    这是一间布局典雅的卧室，有点像权贵府邸中的厢房，以木质结构为主，床铺位于房间的一侧，挂着纱幔，与盥洗区域之间用屏风隔开。

    再往外，则是一片面积很大的会客空间，要素齐备。用屏风隔开后，也能承担宴会聚餐的功能，坐十来个人是不成问题的。

    “有，五脏六腑都破了。”这个脸孔漂亮的白发少年用一副十分幽怨的小眼神盯着银双，没好气地说道。

    “哦。

    那就是没事。”银双闭口到一半，心想：你都有心思贫嘴了，还能有啥大问题？

    结果一走神，嘴巴又下意识说话了。

    传音术的练习，又一次失败了。

    “#*！”他不禁有点恼火的翻起了书本。

    “还有，胸口麻酥酥的。”小五补充道。

    小少爷：【哗哗哗，动作逐渐暴躁。】

    “有点凉。”

    【撕】

    书，裂了。

    银双手里攥着一团皱了的书角，咬牙道：“你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说完，他的目光十分凶狠地盯着少年的胸膛。

    “？”顺着那道视线，小五低头望去，这才发现自己上身赤裸，胸膛上贴着一张雷光缭绕的黄符。

    “哈……”银双扶额，一副头疼的样子，道：“你这家伙，硬的像石头一样……”

    “这是茅山的符，”他解释道：“我本想跟你开个玩笑，谁知道你这么弱，一脚进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