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赵丽每月350元钱，死工资。而钱路就不一样，他已经拿1840元。加班、出差补贴，效益奖金额外计算。

    2001年，钱路就有四万五千块钱存款，赵丽账户上不足千元。姑姑的话来得很陡，很刺耳，赵丽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们要是给我搅黄了的话，别怪我翻脸无情。”

    二舅对赵丽非常好，所以赵丽有什么心里话会对他说。尤其看过钱路写给赵丽的那些书信之后，二舅有颇多的感慨，想必是和他兄长交换过意见。

    “不一定要做上门女婿！”大舅说，“家家户户都是一个，就不结婚成家了吗？”

    “发展才是硬道理，走出去才会大有可为，”二舅官腔味十足地补充道，“在我看来，让他们年轻人自行作出决定。”

    但是赵丽那姑姑，那两位姨妈就闹开了，不支持两个舅舅的意见。

    “不做上门女婿这门婚事就不成！”姑姑拍着桌子说。

    “上门女婿，上门女婿，你们烦不烦？”赵丽转身出去坐在火盆旁椅子上抹眼泪。

    只听大姨数落她的哥哥和弟弟，“就是你们两兄弟宠坏的。”

    祖父是个封建迷信的老人，怕断香。他知道幽林的事，也知道项目回家生病的事。但当晚他是一个明白人，对赵丽的婚事非常支持。

    “我觉得这个小伙子挺好，如果当我徒弟的话，肯定是一个好匠人。”

    这句话说得他那个大弟子既羡慕又嫉妒。只听他大徒弟笑着说道，“师父，时代变了，没人跟你学手艺啦！”

    其他人坐着一声不响。

    祖父接着说，“之前呀，你们为丽丽张罗的对相我都看见过，哪个有这小伙子周正？哪个有这小伙子谦逊谨慎的？他要是背着父母答应做上门女婿，首先是看不起我们，再就是不孝不忠嘛。”

    “看不起我们？”姑姑望着老太爷问道，“爸，他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们？”

    “嘴上答应，心里不答应，就是看不起我们。”祖父怕在座的人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又说，“因为丽丽长得好看又是老师而找上门的话，就没有必要了。”

    在那个时代，凡是家庭富有的，都是祖辈父辈们赚得一家业。跟赵丽好过的那些男神看起来过得很不错，其实过得很悲哀，他们没有自主权。

    但是他们见赵丽长得漂亮，就巴心巴肺地跟她好，而赵丽就是瞧不起他们！

    因为跟他们吃一顿饭钱，看一场电影都要向父母伸手，生活得非常被动。

    赵丽就非常同情他们的遭遇，哪还有心思恋爱？

    而他们宁愿窝在家里也不出门打工致富，还牛皮哄哄的。

    这样的人哪怕找上门倒贴，赵丽也不要。

    但是他们又不甘平庸，总是把自己武装到牙齿，说的都是幼稚的话——我爱你。

    拿什么爱？

    当时，赵丽留着长长的头发，又黑又大的眼珠子里透着一股天然的灵气，特别是不肥不瘦的体型之上，生长着一对硕大的哺乳后代的胸器，确实迷人。

    姑姑哑口无言，两位姨跃跃欲试，但大舅拦住不让说话。二舅感慨道：

    “如果我年轻到二十岁，就会选择在大都市工作，在这片山区度过我的一生有何意义？”

    大姨指着门口对自家兄弟说，“你走啊，没人拦着。”

    “没有对象吧念叨，找上门了吧百般要求。苦也好，累也罢，只要他们觉得快乐，就是做长辈的福气。”祖父看着钱路笑着说，“小伙子，我想听你说两句。”

    钱路抬起头看了一眼在桌的人，欲言又止。祖父点燃汗烟吧嗒两口，“小伙子，你说噻！”

    “那我就说两句？”

    “我听你说。”

    “百家姓赵排行第一……。”

    “那是自然。”祖父骄傲地说。

    金小梅，姑姑，大姨，小姨，大徒弟等人认为钱路出门在外只会溜须拍马，肚子里没有诗书礼仪，说不出所以然，因而不怀好意地盯着看。

    钱路也看出了大家的意思，于是回头看身后的赵丽。赵丽坐在餐厅后面火盆旁椅子里生气。

    姑姑觉得没有侄女赵丽出主意，钱路就是一副空皮囊，因而问道，“赵排行第一你有意见？”

    姑姑的话听起来平淡无味，其实很伤人。其真实想法却是：赵排第一，钱排第二，你不服气吗？

    “我没有意见。”

    “没有意见说什么第一？”

    “如果我和赵丽在一……。”

    “没有如果。”姑姑打断了钱路的话说，“就说结果。”

    “以后有小孩之后，随母姓赵怎么样？”

    赵丽为钱路的睿智惊起，又回到二舅身后站着听。

    大姨问，“小钱，你是什么意思？”

    “百家姓赵排行第一，将来孩子姓赵而不姓钱，变相地纳为上门女婿。”

    “真不愿意做上门女婿？”

    “我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就算我答应了父母未必答应。”

    “不答应就拉倒，”姑姑铁板一块地说，“我们丽丽长得好看，又是教师，会没人找上门？”

    “那么，你的爸爸妈妈是否认同你的子女姓赵呢？”祖父问。

    “等将来政策好了，再生一胎跟我姓钱！”

    “可以！”二舅赞同。

    “我看也可以，”大舅跟进。

    “要注意那些外面人。”

    金小梅说的外面人就是在外面打工闯社会的人。他们不但油腔滑调，而且坑蒙拐骗。

    “年轻的时候我也在外面做手艺。”祖父说，“没骗谁吧？”

    当晚他们聊了许多。祖父对钱路没意见，两位舅舅对钱路没意见，赵丽父亲赵盖原本就不同意招女婿上门，对钱路更没意见。

    可是那位姑姑，两位姨还有金小梅和赵丽奶奶周氏围绕着这个话题说了很多话，最终同意钱路的折中方案——第一个孩子姓赵，第二个孩子姓钱。

    后来大舅要出诊，二舅要赶回镇上参加第二天县里开会，二人亮着电筒要走。

    可是那两位姨和姑姑拉着金小梅站在一起喋喋不休，祖父很生气，他说，“年近无期，你们都回家忙去吧。”

    姑姑，两位姨，大徒弟等人见老太爷下逐客令，拿着手电筒回家去了。

    天亮之后，赵丽要去别的学校监考，所以洗漱完毕准备睡觉。

    他们家是二层木房，上下共400多多平方米，楼上5间房，楼下8间房。钱路本来要睡在楼上客房，赵丽却让出自己的卧室，睡到楼上去了。

    那天晚上赵丽上楼之后，奶奶怕她跟钱路发生关系，便在楼梯口搭起了地铺，睡在楼梯口。这既是爱也是过分至极。

    老实说那夜如果不是奶奶的狠劲，赵丽还真没有那个意思要和钱路先育后婚。既然奶奶提醒了她，她便抱着柱头溜到庭院里敲钱路的房门。

    “开门，快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