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周末，钱路赶到金汇镇李春租住房，院门关着，从身边老乡口中得知李文鼎早已回到家乡，李春和杨姗在厂里加班。

    与其将加班视为赚取额外收入，更准确地说，它是一项每小时仅需支付3元钱的无偿劳动。

    杨姗和李春要夜里十一二点才下班，钱路等不及，就到厂门口传达室找人，“姗姗姐，你知道金田结婚了么？”

    “知道！”

    “老头子知道吗？”

    “他不只是知道，还是他们的媒人和证婚人。”

    “这么说来赵丽知道金田和王芳结婚一事？”

    “就是不结婚，赵丽也不会喜欢金田。”

    “姗姗姐，你知道赵丽的消息吗？”

    “如果知道的话，我早就告诉你了。”

    “李春…，”钱路停顿了一下问道，“春姐知道吗？”

    “她知道我就知道了。”

    “这未必。”

    “尽管我并不是由父母抚养长大的，但我们确实是亲姐妹。如今，我们还生活在一起。”

    “赵丽会去哪儿呢？”

    “我们同样感到焦虑和担忧，但是……。”

    “你不要哭姗姗姐，”钱路低着头低声说道，“你流泪，我就会流泪。”

    “祝她母子俩平平安安。”

    “我好担心她！”

    “她会没事的，”杨姗两把抹去泪水，抬头看着钱路，“你们肯定会见上面的。”

    “她是如此坚强、活泼可爱的人，为什么不等我回到家？”

    “如今她躲起来不见你，不外乎得知杨柳就是她姐姐、再怀上你的孩子，以及俞敏、牛丽、封晓春与你之间的关系。她对你一往情深，而你竟然做出这么大的事情，想不明白是很正常的。”

    “怪我出风头，冒皮皮，铸就这样的结果。”

    “此刻自责有何意义？对杨柳母子要好，不允许她们再出事。”

    “赵丽会生下我的孩子吗？”

    “我想她会。”

    “为什么？”

    “她是如此的坚韧、充满活力的人，并且深深地爱着你，更重要的是，她来自一个幽静的森林……。”

    “身上有钱吗？这段时间最缺的就是有人关心，而她的生活将变得更加困难。她要承受很大的委屈！”

    杨姗低着头默默地流眼泪，“如果妈妈还在世的话，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事。”

    “她是那一年与你们分别的？”

    “1980年，她生下…。”杨姗捂住嘴撕心裂肺地哭泣，“我不知道她叫什么，不知道在谁家寄养。总之，当年生下她，妈妈就病死了。”

    “赵丽会去投奔其她姐姐们吗？”

    “不会！”

    杨姗看到钱路扬起无望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因而又接着说道，“我结婚之后没多久，父亲便找我说清楚了事情的经过。长大后我就认识父亲，而且他待我特别好，就是没想到他是我爸。相认后，前四位姐姐得知有我这样一个妹妹，便迫不及待地跑来与我重逢。”

    “杨柳知道吗？”

    “杨柳有二次婚姻，皆因无子。并非她自小就过着优越任性的日子，身体有问题，而是男人身体不可以。貌似活的蛮开心的，但实际上是一天的悲伤。父亲看的很清楚，也很痛苦，他总是默默的注意她、守护她，发现她怀上你的孩子之后，刘老二劣待她，活得很苦，父亲就跟她相认了。”

    “赵丽认识你吗？”

    “尽管我们不同油盐场，但同属一个辖区，亲戚朋友来往，所以彼此相识，但不知道是姊妹。”

    “她的苦，你可曾了解？”

    “知道，我当然知道！”杨姗抹了一把眼泪说，“金小梅想让赵丽变成凤，又担心凤会飞走。于是，她拿着一个看不见的笼子将凤关起来，吊在窗前，与其说是视如己出，倒不如说是诱饵。”

    “诱饵？”钱路紧接着杨姗的话问道，“诱饵是什么意思？”

    “招引上门女婿啊！就是你这只凰。”

    “只可惜…。”

    “你这只凰在笼外，赵丽这只凤在笼里。”杨姗看了一眼钱路说，“初次见面的她喜出望外，视你为救星的王子，迫不及待地要陪着你……。”

    “让她心碎的人就是我。”

    “那就忘记她吧。让她去飞，让她…。”

    “我该怎么办呢？”

    “呵护杨柳呀！”杨姗见钱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那是对她严重的不信任，因而低着头说，“不要这样看我。”

    “当初为何让我们相识赵丽？”

    “还不是看你勤奋，正直，前程一片光明。”

    “令你大失所望。”

    “父亲叫我给赵丽介绍对象，就是为了救出她。你就是最佳人选。”

    “该死的杨柳，封晓春……。”

    “招惹牛丽也就罢了，你为何招惹杨柳？还让她怀上你的孩子？”

    “姗姗姐，我现在才是受害者。”

    “你是男人！”杨姗看着钱路，“就算你是无辜的，杨柳有错，那…，”杨姗指着门外，“那俞敏是怎么回事？”

    “小学妹。”

    “带她回家，并把家里的钥匙给她？它的含义是什么？想什么时候进去就什么时候进去，想什么时候出来就什么时候出来，你心里安逸，看在眼里的人难受。”

    “不过是小师妹罢了。”

    “你这样做即便是清白的，难免让人怀疑。尤其你和赵丽在一起之后，为何不把身上清洗干净？钱路，你身上的味道让人感到很不舒服！”

    “姗姗姐，你是了解我的。”

    “我了解你有什么用？关键赵丽要了解你。老头子不了解你之外，还极度不信任你！不过，他们曾经给过你机会！”

    “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如今赵丽不见了，老头子回老家了，所以你应该自重！”杨姗心疼地看着钱路，“几天没洗澡换衣服了？为何不刮胡子？杨柳和你睡在一起吗？”

    “我不想…。”

    “萎靡不振是表忠心呢，还是装可怜？”

    “我…。”

    “你要说什么？”

    “没什么！”

    杨姗转身看着窗外说道，“你的忠贞早在草垛、飞来春大酒店失去。”

    “那并不是我所追求的，也不是我故意为之。”

    “但是，无论是在乎你，还是喜欢你的人在知道这一切以后，心里就不好受了！你又不是女人，既不会怀孕，又不会缺斤少两，为何在意……。”

    “我…。”

    “指不定是你故意的。”

    “你会这么认为吗？”

    “老头子是这样认为，赵丽也是这样认为。杨柳、封晓春等人不仅看见你动人的眼睛，还嗅到你身上横飞而出的荷尔蒙气息。”

    “姗姗姐…。”

    “干嘛？”杨柳忽然转身盯着钱路问，“那晚给你煮面吃，你是不是偷看我的胸？是不是两次站在身后想抱住我？”

    钱路低垂着头暗暗想，拥抱温和善良、性感妩媚的少妇是每一个男人最大的心愿。

    杨姗见钱路低头不语，又追问道，“我冤枉你啦？”

    钱路抬起头看了一眼她，继续低着头，他说，“谁叫你长得那么漂亮。”

    “比我长得好看的人多的是，你抱得过来吗？”

    “不是没有抱…。”

    “于是去抱俞敏，牛丽，杨柳，封晓春……。这是我知道的，还有我不知道的呢？”

    “事实并非如此！”

    “小学妹俞敏有你家钥匙，随时可以进出你的卧室，她那么漂亮，又主动找上门，你会…？”

    “如果与她发生什么事情，就不可能和赵丽相处。”

    “男人用情多多益善。再说，这个世界上的乌鸦有白色吗？”说到此，杨姗起身走到门口，扭过头，“不要再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