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陈恩对服务小姐姐说，“幺妹儿，把打包的饭菜冷冻起来，我等哈儿来取。”

    “要得。”

    “感谢啰。”

    “没得事。”

    王凝喂完宝宝后就驱车向学校的方向赶去。

    “待会儿，你们见机行事，不能铁板一块。这个时期的孩子自尊心很强，要注意方式方法。”

    “听妈的。”

    陈恩见钱路不动声色，还在为吃猪蹄儿的事耿耿于怀，觉得他小家子气，为此不悦，因而叫道，“六枝，六枝？”

    不清楚钱路心里在想些什么，反正心不在焉，没有听到母亲的声音。

    王凝斜眼睛看他，只见他眯起眼睛一动不动，怕是茶足饭饱车船摇晃睡着了。

    “妈，他睡着了。”

    “你们晚上什么时候睡？”

    王凝能说他们晚上睡不着白天睡不醒吗？更不能说三十多岁的人上蹿下跳，生龙活虎没有节制。因而说道，“进屋就睡下了。”

    “等会儿我打头阵。”

    “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是孩子的外婆，错在我！我打头阵。”

    “我听你的。”

    “要是我不在了，你听谁的？”

    王凝从未预料到公婆会这样提问，也从未思考过公婆这样说话的真正意图，一时哑口无言。

    装睡的钱路心里很清楚：母亲在培养接班人管制自己。看来母亲即将卸甲归田，不在H市生活。

    想到母亲一辈子不容易，想到父亲含冤而死、想到哥哥姐姐对自己的期待，想到杨柳的遭遇和赵丽及未认祖归宗之子，钱路的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王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公婆的话，却看见丈夫眼角滚出晶莹的泪珠，赶紧把车停在路边，痴呆地看着丈夫的脸。

    “怎么啦？”陈恩问。

    王凝指着钱路的脸，“妈，他哭了。”

    陈恩起身伸颈看着心疼一辈子的儿子的脸，问，“六枝，你这是怎么回事？”

    钱路没有动，也没有回答母亲的问题，就那么靠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陈恩不再追问，缩回了脖子，挺直了身体，瞥了一眼阴沉沉的窗外，然后说:道，“走吧。”

    王凝不知怎样做为好，于是抬手给钱路擦去眼泪，将脸贴到钱路的胸前，过了那么几秒钟，才驱车往学校去。

    陈恩虽然一把年纪，却精神矍铄，相貌也较好，看不出有七十多岁的样子。

    她从车上下来跟门卫聊了两句，便按照门卫的指引走进办公区，来到周易所在班级楼层办公室里。

    办公室里坐着一名年轻的女老师，看见三位家长推着婴儿车站在门口，赶紧起身招呼。

    陈恩见那女老师年纪不大，跟大孙女长得差不多，便站在门口问，“姑娘？”

    “阿姨，你叫我吗？”

    “是的。怎么称呼你？”

    “叫我小侯吧。”

    “侯老师，我们来看周易。”

    “你们是？”

    尽管孩子已经接受了四年的教育，但由于家长和老师从未接触，互不相识这不只是孩子的不幸，也是家庭和学校的一大遗憾。

    陈恩走进去，像个做错事的学生两手下垂，略弯身，胆战心惊的样子站着说，“我是周易的外婆。”

    然后反手指着钱路和王凝说，“他们是周易的父母。”

    侯老师只知道周易是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的，奶奶的腿有问题，走路一瘸一拐，晴天下雨都负责接送。

    听说他们家动迁后，周易父亲膨胀了，吃喝嫖赌样样都来，醉酒驾驶惨死在马路上。母亲携款改嫁，不知去向。外爷外婆吃了官司，正在监狱服刑。咋一下子冒出老爸老妈，姥姥？难不成拐卖儿童骗子走进了校园？

    猖狂啊猖狂！当金钱扭曲了人性形成了不良社会风气，骗子胆大妄为，无视法纪。

    思至此，侯老师回头扫视一遍空荡的办公室，目光落在正义的墙壁上，那是伟人的肖像，伟人的语录：为人民服务。

    一副巾帼不让须眉模样看着婴儿车，问道，“那是谁家的孩子？”

    “我……。”

    陈恩拦住王凝的手，不让解释，因为侯老师把他们当成坏人，多说无益。

    她从包里拿出证件递上去：“曾经对不住孩子那是我们的错，但今天我们来了知错就改，不做坏人……。”

    侯老师接过证件一看，立马笑脸相迎，“阿姨，你别怪我无礼。”

    “您的做法是正确的！”

    “我担任周易的班主任，如果你们再不到学校来，我可能会找上门，找上法庭的。”

    “怎么回事？”

    “别人家都是爸爸妈妈来开家长会，都是开车接送，唯独周易……。”

    王凝听了不禁潸然泪下。

    “知道孩子的情况后，我迫不及待地去找他们赶紧来看孩子。侯老师，您辛苦啦。”

    “我的辛苦若能弥补亲人的爱，作为一名教师我亦甘之如饴。但是周易年纪轻轻的，似乎很消沉。”

    “我的妞妞？”一时失去理智的王凝蹲在地上站不起来，抬头仰望着侯老师问，“她在哪里，让我见见她？”

    陈恩看了钱路一眼，要他将王凝扶起来坐在椅子里等候。

    钱路为王凝抹去眼泪，扶住胳膊紧紧地站在一起，安慰道，“别哭，一会儿就能看到女儿。”

    陈恩问，“侯老师，我们与孩子怎么见为好？”

    侯老师想起教室里那一幕幕：周易，我掐指一算，你爸爸死于非命，你妈妈卷钱与野男人私，奔导致你六亲无靠。这一切归于拆迁动了祖宅，阴魂不散，麻烦缠身。

    孩子的讨论，难道不是父母的看法？听了大人的话孩子们就带到学校讨论。

    议论周易父母一夜暴富家破人亡，议论周易外爷和外婆关进监狱因果报应，议论周易为丧门之物，周易活的不容易！

    想到此，侯老师说，“你们在这儿等一下，我去叫她进来。”

    “侯老师，您看能不能，咱们和您一起去。”

    “这样合适吗？”

    “我也做了一辈子的教育，明白孩子的心思！”

    “阿姨，你们要面对所有的孩子？他们可是这个时代的精英，什么话都问得出口，你们要有思想准备。”

    “我们就是为这个来的…，”陈恩看着钱路对王凝说：“我们就站在孩子们的面前接受批评，接受所有的挑战，你说好吗？”

    王凝点点头，“好！”

    侯老师明白了陈恩的意思，同时赞同地点头说，“好！”

    王凝正准备推着婴儿车让钱放一道去教室时，却被陈恩叫住，“把他丢在办公室。”

    “妈，”王凝扫视一遍办公室，表示没有人照看。

    “怕谁抱走了，还是怕狼吃了？”

    王凝长得漂亮，心眼儿不坏，就是阅历太浅，缺乏战略眼光，为此看了钱路一眼。

    钱路自然理解母亲的心思：怕在孩子们面前落下口食，有了弟弟妹妹不要哥哥姐姐了。这种现象称为：父母另起炉灶……。

    “王老师？”侯老师站在门口叫住正在上数学课的王开元老师说，“我跟你说句话？”

    侯王老师交换了意见后，陈恩、钱路和王凝才跟进教室，一字站在进门口。

    “同学们，”侯老师说道，“这三位是我们班某位同学的外婆，爸爸，妈妈……。”

    课堂上立刻炸了。孩子们虽然不能认清每一位同学的爸爸妈妈，但是他们认识自己的父母，爷爷奶奶，外爷外婆。这三位是天外来客，谁也不认识啊！

    有些事情实在是解释不清，正当声浪中，一位身材清瘦、从来不讲话的小女生立了起来，她就是周易。

    当她起身的那一刻，教室里鸦雀无声，大家的视线都聚焦到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