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路来到母亲房间门口，站了片刻，就轻轻推门而入，听到母亲细微的呼吸声，肯定是睡着了。夜深人静，怕关门的时候惊扰到母亲，就留那么一条门缝在那里，走到母亲面前，站在那里，“娘，六枝对不起您！”

    当他意识到母亲年满八十岁时，不仅感到时间飞速流逝，还深刻地意识到陪伴母亲的日子不多了，为此伤感不已。

    常言道：七十古来稀，更何况八十了。和母亲相处没多少时间了，而这次哥哥姐姐来还要把母亲接回老家，为此感到难过。

    山高水深，如果忽然有个闪失的话，恐怕这就成了他们最后一次相见的日子了。为此潸然泪下。

    深夜的人越想越疑惑，越想越害怕。钱路自然也不能例外，他禁不住跪在母亲床前一边磕头一边默念：娘，孩儿不孝，让您担心受怕一辈子！六枝给您磕头了。

    磕头之后，他就跪在那里。门外的王凝站在那里心潮起伏：妈若是不醒来，钱路就那么跪到天明吗？

    几次三番要进去，又怕钱路不高兴，就没贸然走进去。不过转而一想：妈常说男人这东西不能惯，一惯就兴风作浪。因而，她就搬来一把椅子坐在门口等。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屋内传来说话声，便急忙伸长脖子往里瞧。原来老人半夜醒来起夜，看见一个人跪在地上，为此吓一跳，“谁？”

    “六枝。”

    钱路赶紧站起来扶母亲。可是跪了许久的双腿因麻木而站立不直了。

    陈恩见钱路站不起来，骇一跳，赶紧下床来拉，“六枝，你不在房间里休息，为什么跪在地上？”

    “娘，六枝对不起您！”

    “怎么啦？”

    “这些年因为六枝的婚姻之事，您提心吊胆，操碎了心。”

    “我是你娘，一切都是应该的。身为孩子们的父亲，难道你现在不也在关注他们的学业进展和将来的生活方向吗？”

    “娘，六枝把您生日都忘记了，而且还是八十大寿。”

    “我本来就不赞成祝寿过生的嘛！唉，都怪你那哥哥姐姐吃饱了撑着，非要来过八十大寿不可。”

    “为了六枝的婚姻，家庭，孩子，您才不愿过生，才留在这里做……。”

    “我愿意！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六枝一晃三六岁，为人父母，却还让娘娘操心害怕，六枝不孝啊，苍天有眼，恐怕都不答应……。”

    “你说什么？”母亲心疼地拉着钱路的双手，“你父亲知道你兄弟姐妹这么争气，肯定非常欣慰。”

    “六枝……。”

    “说吧。”

    “六枝想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不孝才会导致一路不顺。”

    “你非常孝顺。我非常满意。你不是运气不好，而是你的心思一直在女人身上。六枝呀……。”

    “娘，您咋不说话了？”

    “过了这个年，娘恐怕就不能在你身边了。”

    “二姐已经告诉我了。”

    “我离开之后，你要好好待王凝。既然娶为妻，就要好好待她。”

    王凝听了心里非常舒服，老太太真好。只听钱路回道，“六枝记住了。”

    “但我始终都放不下心。”

    “娘，您还在担心什么？”

    “不再想赵丽，找赵丽，好吗？”

    “六枝答应您。”

    “或许她已经有了家庭，过上了安平的生活。至于你们的孩子就随缘吧。在赵丽的影响下，他不会差到哪里去。再者，有你父亲在天之灵，我相信他一定会保佑子孙后代万事顺利。”

    王凝倚着墙一边听一边想：母子俩都懂得风水，总以为风水是埋进土里去了，祖上没有积德，子孙后代的起跑线就远了。答应娘以后再也不想赵丽，也不过问赵丽的事。有些事岂能说忘就忘，说不想就不想了吗？人这一辈子，尤其是男人对初恋情充满新鲜感外，还抱有各种幻觉……。

    “唉！”老人一声长叹打断了王凝的思绪，只听她说，“人一生没有几个十年呀。”

    “娘？”

    “我还是那句话，你现在这个年纪又处于经济高速发展的时候，应该沉下心来做自己的事。也就是你们年轻人说的创业。别人养儿养志气，我养儿却养了一个奴才。奴才吃饱喝足后就围着女人，过去叫没出息，如今叫吃软饭。远有吕布，近有老蒋，如今电视里大有人在。你虽然不能与他们相提并论，但是你们犯着同样的毛病……。”

    “娘，六枝有一事不明。”

    “问吧。”

    “杨柳死后，在长达两年的时间里，赵丽不知道吗？”

    “以为自己是谁？为什么要找上门？再说我哪知道。”

    “因为孩子也该来复合。”

    “六枝，在过去的两年里，你是一直独自一人吗？”

    “我…。”

    “俗话说得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杨柳离世一个月后，你就与王凝混在一起。在过去，你被视为不忠，而在今天，你被称为滥情。别说赵丽不来找你，就是我也不同意她来找你。”

    “娘啊，您知道，我是很喜欢她的！”

    “对某人的爱不仅仅是简单的给予，更重要的是要节操。”

    陈恩见钱路低头不语，于是接着说道，“在你们恋爱期间，你就在外跟牛丽，林宁，杨柳，还有…那些女人鬼混在一起，这也是爱？你们这些人的爱情在老家后面树林里。”

    “娘，六枝不明白您执意要我承认王凝和她两任前夫那两个女儿究竟是什么缘故？”

    陈恩抬头看向天花板，她说:“以前，你的祖先从宁安迁移到深山柿子树仅仅是为了逃避战争吗？但现在社会已经变得更好，你们都从大山中走出来，同样只是为了谋生？然而，现在和过去所抛下的，不仅是你的祖先，还有你的亲人。比如，你和你的兄弟姐妹的孩子们，你们见过几次？你们在街上已经不认识了吧？”

    “社会的发展是必然的。”

    “在这茫茫大都市中你会感到孤独与沉闷吗？甚至想要摆脱这种不可承受之节奏，摆脱种种压力？”

    “快喘不过气了。”

    “因此，你们决定去旅游，去消费，从而宣泄内心深处的那种莫名其妙的、说不出来的那种郁闷，可是你们又发现旅游不能释怀，对吧？”

    “主要是没……。”

    “没这么坐着说心里话的人？”陈恩接过钱路的话说，“一来不相信彼此，二来没有共同语言。造成以上现象，主要是因为金钱歪曲人性，而丧失价值观，孤独了。”

    “将来有兄弟姐妹的人未必拥有信任和快乐。譬如H市因为动迁、财产分割为此走进了原始森林。”

    “这个问题是短暂的，很快就会解决掉的。我要说的是钱获，还有赵丽生的那个孩子和你和王凝生的钱放，与王凝两任前夫生的孩子……。”

    “他们如同河水不犯井水，彼此之间没有联系。”

    “钱放就是一个纽带。好像今天的立交桥。”

    “立交桥？”

    “他和王凝两任前夫的孩子有关系吧？他和赵丽、杨柳生的孩子有关系吧？”

    “你的意思是说我的儿女不能再走李文鼎后人的老路？”

    “根据这个倾向发展下去，有一天，不出三户就要通亲，就要乱……。”

    “三户？”

    “就是三代人。因此你总不能告诉钱获，钱……，”陈恩差点说出赵丽生的那个孩子的名字，因而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总不能告诉孩子们杨柳和赵丽是两姊妹，你把两姊妹同时睡了吧？”

    “不告诉就是了。”

    “所以没必要找赵丽。”

    “我……。”

    “六枝，我并不关心你和赵丽的孩子的父亲是谁，也不关心他的姓氏是谁，更不关心他未来的命运，我现在最关心的是你与王凝之间的关系。你不仅要教好你的子女，更要教好王凝的前两个女儿。自古以来，后爹继母都是败人儿女很多。如今你们生活在新社会中，就不要发生此种事情。”

    “娘，重点是那两个小孩要肯教育！”

    “我看到你非常不受教育的嘛。”

    “六枝不受教育，那是遇到了一位好母亲。”

    “要知道王凝来自大都市，所受教育，见识非我能及。只因动迁迷糊心智，再加上两次婚姻受挫，一时无法安静自己。你受老娘影响三十余载，还不能经营好婚姻，家庭，孩子们？”

    钱路抬起头看着母亲说，“能是能，就是……。”

    “一直犯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