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凝想和母亲谈什么呢？这是封晓春、李光、陆芯、钱慧、钱智等人都很好奇的事情。

    两个姨娘安排在三楼的南房里歇息，那是她们这些日子的临时居室。虽为姨娘，则亦为外人。钱智见没有外人，就走上前去站在门外偷听。

    王凝走进去，看见陈恩坐北面南，望着窗外，纹丝不动，似乎很气愤，而钱获站在椅子旁。她便走过去，叫了一声，“妈。”而钱获听见她的声音，含泪转过头看着她。

    “怎么了？”王凝见钱获流着眼泪，两步走过去，捧着脸抹去泪水，却看见老太太泪流满面，赶紧丢下钱获拿纸巾为公婆擦拭，“这是怎么回事？”回头看着钱获问，“你惹奶奶生气啦？”

    陈恩让钱获坐在大腿上，意思是跟钱获没有任何关系，不允许王凝责怪孙儿。

    王凝一边为公婆擦拭眼泪，一边问钱获，“对妈妈说：奶奶是怎么回事？”

    “妈妈，你别让奶奶走！”

    王凝拉过一把椅子让钱获坐下，自己双手抱在前面，难为情的低头不语。

    “妈妈，别让奶奶离开我们。孩儿求你了。”

    王凝知道陈恩重男轻女，亲内排外，因而说道，“你都留不住她，我更留不住她了。”

    “爸爸能留住奶奶吗？”

    “怕是留不住了。”

    “这样说来，将来妈妈离开孩儿，孩儿也不能挽留您吗？”

    “那时候，我如奶奶般不忍心离去，怕是又不得不离去。”

    “为什么呀？”

    “妈妈想回家，奶奶也想回家。”

    “这里就是奶奶的家，就是妈妈的家。”

    “那时，妈妈有妈妈的家，就像奶奶没有将这里当家一样。”

    “奶奶？”

    “获获，你奶奶的家在你爸爸和姑姑的出生地。奶奶要回哪儿去，哪儿才是奶奶的家！”

    “对啊，”陈恩出了口长气说，“钱家湾，我的故乡。”

    “钱家湾？”

    “你爷爷出生地，你太爷爷的出生地，钱氏家族的祖宅在哪儿。”陈恩转过头看着钱获说，“孙儿，你长大后，若是想念奶奶，就来那里看我。”

    “妈，”王凝抓住陈恩的手，“你说那些干啥？”

    “钱路还没有回家吗？”

    “我就是来给你说这件事的。”

    “怎么回事？”

    “刚才打电话来说今天晚上不会回家。”

    “没有跟他说姨娘，姐姐，嫂子们都来了吗？”

    “说是公司有事，急需出去处理。”

    陈恩望着王凝起身，心里暗想：早晨出门时都没说出差，下班时却不回来了，这是几个意思？因而问道，“早上出门的时候好像没有带换洗衣服，是吧？”

    “什么也没带。”

    “他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如果顺利的话明天就回家。”

    “如果不顺呢？”陈恩看着王凝问，“穿在身上的衣服岂不臭了？”

    “妈，钱路可不是小孩。他是一个大人，一个大工程师。”

    “你呀你，”陈恩恨不能说出心里话，因而轻轻儿敲了一下王凝的手背，“不觉得很突然吗？究竟去哪儿了？”

    “具体去哪儿他没有讲，我也没有问，”王凝低着头说，“不是不让过于寻问吗？”

    “走，”陈恩站起来，牵着钱获一边往门口走，一边气呼呼地说，“奶奶虽然回老家了，但还是你的奶奶，又不会跑到别国去做别人的奶奶。你要是想奶奶的话，寒暑假可以回来看我呀。”她回头看着钱获，“不允许哭哭啼啼的。”

    “孙儿跟您回老家读书好吗？”

    陈恩再次停下了脚步，转身看了钱获一眼，面露难色地说:“不好！”

    “为什么？”

    “等你爸回来告诉你这个问题。”走出房间，陈恩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钱获，气色缓和很多，笑着说，“过些日子大爸就来了，到时问问他好不好？”

    “奶奶？”

    “今天的事情我们就到此结束，不许再提。如果大爸同意你回老家，一切事情都好说，好吗？”

    钱获没有他讨到便宜，非常沮丧，一副摸不清方向的面容落在后面抱怨道，“你们一定会串通一气，不让我回家。”说完，他扭头往房间跑，重重地把门一关。

    钱智看到娘出来，抱着头跑过去，在沙发上坐了起来。陈恩在沙发前站了一下，见两位小姐妹在楼上没有下来，只有女儿和儿媳坐在一起，于是转身走到自己卧室门口，回头看着陆芯，“大媳妇，你进来一下。”

    陆芯进去后陈恩把门关上了，钱智见势不妙，急忙上前站到门口偷听。没想到母亲知道她会来偷听，就站在门后，突然拉开门，差点把她放倒。

    “就知道你心眼儿多。”陈恩抬手敲了一下钱智，“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里。”

    “有什么话不能光明正大说出来？非要背着我们？”封晓春搬事弄非地说，“我们不是你的女儿、儿媳吗？”

    钱慧回道，“信不过你总可以吧！”

    “哼，”钱智气呼呼坐到封晓春旁边，一副联盟者的样子说，“有什么了不起。”

    “钱获，”陈恩叫道，“你出来一下。”

    钱获以为奶奶改变了主意，不走了，一趟子跑出来，“奶奶，你叫我？”

    “你站在这儿盯着门，”陈恩把钱获拉过去站在门口，“有谁在外面偷听奶奶跟大妈的谈话，回头告诉奶奶可以吗？”

    钱获得到指令，向奶奶行了一个军礼，“绝不允许任何人越雷池半步！”然后两腿分开，双手交叉抱于胸前。可谓是一夫把关、万夫莫开、气宇轩昂的神态伫立于门前。

    陈恩搞了半辈子特种兵，自然知道利用和反利用这一法则。她又拉开门，指着沙发对钱获说，“得了吧，我要跟你大妈聊两句，你站在这里挺费劲的，走上去跟你姑姑、伯母一起坐在沙发里帮奶奶看住她们。”

    王凝知道在昉她听到，于是走进厨房干活去了。钱获乖乖地坐在沙发上，打起十足的精神为奶奶站岗放哨。

    钱智走过去挨着钱获坐着，挑拨离间地说，“见过没有？面对一些事不要说女儿、儿媳，就你这孙子也不过如此。”

    “姑姑，求你不要离间婆孙感情。此刻，守卫三尺之内，不得侵犯。”

    “哎哟嗬！”钱智推了一下钱获，“你这个虾皮孩子还跟姑姑叫……。”

    “我是奶奶养大的，只听奶奶的话，姑姑只是我爸爸的姐姐，不如奶奶权高位重。请你尊重我的职业！”

    “什么狗屁职业？房间里是我娘，是我大嫂。”

    “为什么请我站岗放哨？而不是你？”

    “我…。”

    “数你话多，”钱慧看着钱智说，“没讨到便宜吧？”

    “你的话不多，为什么不叫你进去商议军机大事？”

    “连二嫂都轮不上了，还轮着你两个吗？”封晓春惟恐天下大乱，搬是搞非地说，“儿子都有亲疏，媳妇更不用说。”

    钱智与钱慧当即坐到一起，携手抗议封晓春破坏家庭团结。

    “娘，”陆芯问，“你唤我来有什么事吗？”

    “刚刚接到情报，钱路出差去了。今天早上出门时既没拿行李又不说要出差，不但蹊跷而且匆忙，这似乎，似乎……。”

    “你是说他趁着我出来，他冲回去会赵丽了？”

    “完全有可能！”

    “但没人告诉他我们今天到呀。”

    “会不会听到什么风声了，他才出发的？”

    “如果知道我们来了，想必他不会躲着我们去见赵丽，属重属轻他应该拎得清。”

    “这样？”

    “需要我做什么？”

    “给他公司里打电话！”

    “合适吗？”

    “就说是他大嫂，有急事情找他。”

    “可是这会儿下班了呀。”

    “对，这会儿下班了。”陈恩略加思索地说，“你给他打电话。如果中午动身，此刻应该在车上，如果是公派出差，此刻不是住宾馆就是在饭店。”

    “如果在车上怎么讲？”

    “便问他几点到家，大家都在等着他吃晚饭。”

    “装作不知道他出差？”

    “对！”

    “要是在酒店或者饭店怎么说？”

    “就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请你们吃饭喝酒。”

    “娘，你这一招真高。”说着，陆芯用手机拨通了钱路的电话，但始终无法接通，“既没有在饭店和酒店，也没有在车上，接不通怎么办？”

    “打赵丽的电话。”

    “说什么呢？”

    “说你出来旅行了，问问她想要什么样的礼物？”

    “若问到在什么地方旅行，应如何回答？”

    “苏州，就说在苏州旅游。”

    “不合适吧，”陆芯两手摊开，“她知道你在钱路家，我到了苏州不去H市看你？”

    “就说在南方深市旅游。”

    “看在您心疼爱子的情分上，我就豁出去了。”

    “在你当年追求钱家的过程中，我真的付出了巨大的努力。”

    “娘，就这个问题我感激你一辈子吧？可不要拿他一直要挟我。”

    “咋地，要造反？要是弟弟妹妹知道你主动找上门生……。”

    “别说了，羞死人了。”

    “算你有自知之明。”

    陆芯婉儿一笑，拨通了赵丽的电话，“妹妹？”

    “大嫂？”

    “妹妹，我们有多久没见了？”

    “十五天。”

    “儿子乖吗？”

    “今天上学的时候，还念叨着大妈呢。”

    “这不是打电话过来问他了嘛。我儿子想吃点啥吗？”

    “被你养成五香嘴巴儿了。”

    “我现在在深市。”

    “没听你说起？”

    “突然决定的。”

    “玩得开心点。对了，我听说跨一条河就到了香港？”

    “正有此意。请问你有没有要我买的？”

    “有！”

    “想要什么？”

    “大嫂买什么，我就要什么。”

    “叫儿子接电话。”

    陈恩兴奋地搓着手，跟着翘起大拇指，走近陆芯，倾听孙儿说话。赵丽却说，“儿子现在不在我身边。”

    “到哪里去了？”

    “他在家里。”

    “你现在还在学校？”

    “和几位同事一起吃饭！”

    “哦，就不打扰你们了。”

    陆芯挂断电话，陈恩说，“我这个眼皮跳个没完。”

    “娘。”

    “这一辈子为了你们操碎了心……。”陈恩眼泪汪汪地看着陆芯，“快给金小梅打电话，让她去看看？”

    “娘，我觉得不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