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筹划生路,施心計初展陽謀
嘉陵之地,無不哗然。
自古强者唯尊,如此言語,聞所未聞。
劉逸蹙眉,阶級之分,竟已至此……天下资源,無不為强者所享,庶民者,弗有怨言。然人心不足蛇吞象,今强者竟妄图将法令,他人尊严肆意践踏,長此以往,必生乱象,此劉逸之所不願也。
劉逸冷笑,“如此看来,逸言之二,諸位未有認同也。逸尚有言之三,諸位可敢一听?”
待狐皇傳音三遍满嘉陵,衆人方稍静,皆凝神。
劉逸扫視諸位皇者神色,心中略略黯然,若不受,今夜即遠遁深渊去也。此事非一人之力所及,权者,怎有人輕弃?强者愈强,弱者愈弱,天下之所以不稳也。若兽族皇者不受,劉逸再無外力可借,萬事俱罢,乃有杀身之祸,心中萌生去意。此念因兽族而起,亦因兽族而灭,亦算因果圓满。
然心中不免長喟。
略略收拾心情,劉逸开言。
“以逸之所覌,修士凡人,皆一般也。强者享强权,凡人亦有权利,非强者之奴婢。强弱之分,不過各司其職,相辅相成,强者守家衞國,凡人生产劳作,生生不息,理應互重互利,同谋發展。今修士自以為高上,於平民肆意凌辱,稍有不合,灭門屠鎭亦是常事,常人於修士,避之恐不及,虽一族,實一族乎?强者早自成一族也!名同族,實两族對立,平民弗敢言矣。若起事,天下生民能舆尔等同心乎?只怕未必!此岂非天下之悲哉?”
停顿片刻,劉逸再言,“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汝等之願為族之願,天下生民之願方為天下之願!故必使民之意上達,上位者須以民願為重,以民之願,邃定國之策。天下事,天下生民所决,非强者独断。此逸言之三,謂之民主。”
待狐皇傳音,劉逸再言,“此三则,天下久安之策,亦為逸之願耳。諸君若從,逸舆諸君共舉盛世。逸一介書生,并無自保之力,此言既出,諸君不從,世間再無容身之所,須得另做打算。”
説完扫視諸人,“諸位皇者且細細思量,容逸告辞。逸歸家之前,若無音信,此事休要再提,勿謂言之不预也。”言毕轉身下台,疾步离去。
甄眞袁野六人满面驚容,呆立原地,見劉逸走遠,才慌忙跟上。
劉逸緩下脚步,稍等六人。待六人赶至,幽幽一叹,緩緩开口,“蒙諸位師兄師姐厚爱,逸甚為感激,各位不必再護衞逸之左右,逸将亡命天涯去也。”
甄眞袁野六人面面相觑,皆無言,只默默跟随劉逸。
七人無語,順道向小院行去。
先言兽族皇者。
皆聚点将台下,交头接耳,早已是沸反盈天,雀喧鸠聚。
衆人僵持不下,平等,公正,法治,民主,此言聞所未聞,令上位者不可為所欲為,令下位者不受侮辱欺凌。不辱下,尚可循之,然限上之舉,令衆皇者惶然。
紛紛扰扰中,狐皇不經意間視綫扫過族人,心中驚颤。稍作沉思,邃作势压下衆人嘈杂,言之“且静,听吾一言。諸位可記得北渊原林?”
霎時,全場鸦雀無聲。
“吾族之耻,提它做甚?”半晌,大漢輕聲。
“虎哥,此刻之前,妾亦如汝之所想。”狐皇幽幽叹道。
“然此刻,先聞先生之驚世之語,再忆此事,恍若隔世。果眞為吾族之耻乎?确為吾族之耻!然却是吾等之耻!此事其因,不正是侮辱欺凌?其父戰亡,其家未得优待,舉日維艰。其母為子女争一口吃食,邃舆人有怨。是夜,竟满門遭屠,唯次子逃於深渊,百年後,此子歸,屠尽皇者,将强者全家逐於漠北,任其自生自灭,唯領族中老弱病残不知所踪。此辛秘,旁人不知,吾等岂能不知乎?對外言,此叛族之耻!然此秘果眞仅吾等知曉乎?天下無不透風之墙,慑於吾等威势,弗有敢言者耳……强者愈强,弱者愈弱,天下之所以不稳也。聞得先生之言,方驚覺,此吾等不治之耻!妾身已做决断,唯先生馬首是瞻,諸位以為如何?”
衆皇者轰然。
不待衆人出言駁之,狐皇再幽幽一叹。“唉……諸位且瞧得衆将士神色再做决断……”
衆皇者皆拧身覌之,皆驚,邃沉默。
“瞧見了?衆将士眼中皆是火光,此火曰希望……先生所言,為衆生之願,若一意孤行,必是离心离德之舉……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若行将踏错,吾族崩矣……妾身為狐族,亦不得不叹先生好心機。原以為,通傳全族,不過激励士氣之舉,不曾想,竟有如此深意……”,狐皇再叹。
大漢面带怒容,“小子竟算計吾等?”
狐皇摇首,按捺住大漢,“非是算計吾等,此先生自保之策。誠如先生所言,此言一出,天下再無先生立足之地。唯将吾族綁於戰車之上,方有自保之力。此為陽谋,分则两害,合则两利,吾等再無他选……”
大漢挠头,“吾亦知之,不過氣難咽耳,妹子莫急,侄女随其身边,即刻傳音允之便是!”
狐皇扫過諸皇,諸皇皆颌首。
狐皇再蹙眉摇首,諸皇皆納闷。
忽見狐皇绽颜一笑,“傳音?傳音岂不顯吾等誠意不足?民主?民主即此刻起!”轉身登上点将台。
“諸将士可尽曉先生之三则?”
“吾等知曉!”
“諸将士以為如何?”
台下静默。
狐皇摇首緘笑。“吾等皇者已議定,追随先生,諸君可以异議?”
“大風!”
“大風!”
“大風!”
衆皇者默然,人心向背,不可輕触。
狐皇稍待,再雙手虚按,“在此之前,尚有一問!既行平等,公正,法治,民主之则,汝今能持否?”
“能持!”
“能持!”
“能持!”
狐皇再虚按,“既是如此,汝等怎讓先生知曉汝等心意?”
台下静,數息,忽有聲起,先是杂乱無章,其後漸整,滙成洪流。
“诺!”
“诺!”
“诺!”
“诺!”
“诺!”
“诺!”
“诺!”
“诺!”
诺聲响彻嘉陵!
中軍帐,欧冶冥暗叹,“不過一天一夜,兽族尽服……谪仙果非常人所及……”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诺聲滙為洪流之刻,正是劉逸院前推門之际。
劉逸本已决定,收拾杂物,即刻开溜,此刻诺聲傳来,亦是長松一口大氣。以至此刻劉逸呆滯門前,单手前推,刚触院門,却再無动作,宛若石雕。
身後六人再次面面相觑。
半晌,劉逸方有动作。推开院門,邀諸位入。
諸人跨步入院,刚抬腿,此际,李文斌舆龚玥却是同時伸手入怀,掏出傳讯玉石。
“師弟,師父召見。”李文斌言,略有赧色。
“既是師父召見,師兄師姐速去,莫讓師父久候。”劉逸作揖。
“師弟稍带片刻,吾舆龚師妹去去便回。”李文斌邃舆龚玥破空而去。
衆人入院,劉逸於自製摇椅上做葛优躺,前摇後摆,輕松惬意。
衆人各自寻得一座,甄眞為衆人斟上茶,衆人謝過。
甄眞問道,“師父召師兄師姐所為何事?為何不肯召吾去之?”
劉逸雙目半閉,“汝之言不公,故召師兄師姐面询之。”
“怎會不公?”甄眞立眉。
“師姐會言逸哥儿不是否?”袁野言毕細細品茶,摇头晃脑。
甄眞面色一赧,“哼!”
余者皆緘笑。
小虎将茶一饮而尽,再将叶沫吐出,呐呐言之,“逸哥儿,不喝两杯以示庆祝?”
狐族少女直摇头,一副惨不忍睹之色。
劉逸失笑,“如今戰時,饮酒誤事,若所料不差,諸皇者片刻便至……”
小虎缩脖,“饮酒誤事,罢!罢!罢!”
衆人莞尔。
袁野置杯,面向劉逸正色,“逸哥儿今後如何打算?”
劉逸起身正坐,“当要之事,莫大於异蟲之危,此关不過,天下之浩劫。余者皆待异蟲事毕,再做打算。”
衆人緘默。
不到盏茶功夫,狐皇携三五兽族皇者,推門而入,“先生好心機,置吾等水深火热,尚有閑情品茗。”
劉逸諸人起身致礼。
“逸之雕蟲小技,哪入得諸位前辈法眼,諸位前辈想是早已洞察秋毫,并未当面揭穿逸之私情,逸就此謝過,然未事先告予諸位前辈知,是逸之過,望諸位前辈莫要怪罪才是。”言毕一揖到地。
“諸位前辈光临寒舍,令寒舍蓬荜生輝也,尚請諸位前辈上座。”劉逸起身,单手虚引。
舆狐皇并肩之大漢面色忿忿欲言,却為狐皇所阻,引兽族皇者落座。劉逸諸人方於下首陪坐。
狐皇直視劉逸雙目。劉逸亦不躲闪,面带微笑。
半晌,狐皇方开口,“族人衆多,尚需安排,故晚至,劳先生久候。”
狐皇身旁大漢一脸懵懂,“狐妹,此言何意?这小子知道吾等會至?”
狐皇笑而不語。
劉逸亦笑,“不妨,不妨。此逸之本分。諸位前辈日理萬機,萬事操劳,理應如此。”
大漢仍旧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狐皇正色,“想必先生早知吾等来意,望不吝賜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