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星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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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风起青萍,浪成微澜

    朱雀桥边的盘囷楼,据说仿照的是那秦朝阿房宫中最负盛名的一段廊阁,整座阁楼竟是用秦时至今千年的一整根红松木修建而成,自带一抹禅意。楼下邻近秦淮,楼顶可俯瞰整个金陵风光。借住于此的人非富即贵,大都身份显赫,随意走出一个,便是能让这京城震上三震的角色。

    但是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巨贾高官大费钱财得以借住三两日的阁楼,竟是当朝皇帝秘密所建,其中的钱财流水,统统直接送往深宫,经圣上过目,随后大部分利润,偷偷进了圣上的内库。

    于是便经常会出现某一天天子黑着个眼圈,在早朝之时拉着几个重臣儒雅地大骂,在保持天子风度的前提下,骂词无所不用其极的滑稽场景。最后再天子再给他们定个不大不小的罪名,判罚一月俸禄。

    因为刚收了小妾而心情大好逛了逛盘囷楼的大官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自打他们走进这楼中起,他们的一言一行便会被记录下来,精确到几时几分与哪个小妾入房,云雨时讲了哪些令人面红耳赤之词,统统经过整理,送入宫中,以闻圣上之耳。

    偶尔闲暇之时,天子也会便衣寻访,来朱雀桥边赏景。登上楼中最豪华奢侈的一间,靠在窗台边看昼中的世界运转。

    只是皇后娘娘在不停念叨:“我看那工部尚书,简直是胆大至极,单单修缮一个太明宫,便花了一月有余,简直就是浪费我大唐钱财,等找到合适机会,本宫一定找那尚书夫人过来喝茶,告诉她她这丈夫是如何在盘囷楼里风流的!”

    天子走到其身后为她揉着肩,略显无奈地说了一声:“罢了,夫人消消气,下次我早朝时再敲打敲打他,今日我们暂且看看风景,难得这一年一次的秦淮游会,千万莫扫了兴致才是。”

    皇后娘娘不再多言,只是眉眼间依旧有一丝恼怒之色。天子携起皇后娘娘的手,走到窗边,让其依偎在自己怀中,两人一起往窗外看去。

    朱雀桥上人来人往,小商贩围聚在桥两头,拼命吆喝,沿街的铺子前都挤满了人,声音鼎沸。不多时,桥下一阵鼓声响起,行走之人都停下脚步,屏气凝神,接着从巷子里走出一队队的白衣少年少女,手里拿着排箫、长笛、唢呐等乐器,边走边弹奏起来,如同仙乐,余音不绝。

    等到这些人演奏了几个来回之后,桥上有人大呼,秦淮河上凭空出现十余条快艇,几个呼吸之间便穿过朱雀桥,随后船上有人拿出一些东西,将之引燃后发出一阵亮光,包裹了整个船只,其速度更是快上几分,一瞬之间,十余条船只便排成一个个形状,几声震耳欲聋的响声过后,鞭炮齐鸣,烟花破空而去,在天上形成了形状各异的美丽图案。

    再然后又有几位僧侣飘然而至,虽只有寥寥数人,但其上皆佛光普照,齐齐一声佛号压过了喧嚣的人声,接着便颂起经文来,声音中隐隐有股纯净力量荡入每个人的心间。

    天子在楼上看到这一切,笑笑道:“若我所料不错,这几人便是佛门中新晋一三禅天,即永昼境界的弟子吧。今年人数较去年又多了一位,看来佛门隐隐有压过其余两教的趋势啊。”

    皇后娘娘却有些担忧起来,问道:“这不会导致三教失去平衡吧。”

    “佛教与朝廷一向交好,自然不会做让我等担心之事,况且佛门子弟皆是终日身处曲径通幽处,想来也不会对势力相争之事有甚想法。”

    皇后娘娘点点头,不再多什么。

    街上愈发热闹,佛教出场后,道教、儒教新秀子弟也以各种奇妙神术出现,给了游人们巨大的震撼。整个唐国新入永昼的大半神赐者都现身了,一时之间都出尽风头。

    半日光景后,远处紫金山上突然传来黄钟大吕,山顶出现一座金光闪耀的巍峨巨钟,震荡了十一下,十一种颜色的光圈涟漪般荡开,一层层掠过天空而来。街上的每个人听到钟声,皆面色潮红,身形不稳,便跪伏下来,而那些三教中的修行者身体摇晃两下,最终只是弯下腰,没有跪在地上。

    天子胸前一块白玉光芒大盛,包住了两人,使之并没有感受到那巨钟传来的滔天威势。但天子脸色还是诧异无比,紧紧盯着那庄严神圣的紫金山顶,低声说:“往年不都是神教的永昼弟子出面结束游会吗,怎么今年是圣徒现身尘世?”

    钟响过后,一个更为巨大的光团浮现出来,伸展成人的模样,紫金山距此地也有数十里路,他低头看向这边,脚步一跨,须臾之间其便临于桥上,慢慢变小,最后形成一个青衫中年人。其身上没有任何威势,看起来和普通的游人并无二致。但这就是当今昼里最位高权重的神赐者之一。

    只见那中年人从怀里捧出一团光芒,不知做了什么,手指一拨,光芒散去,余下一卷卷轴,在天空中展开来,接着中年人用平淡的语气说道:“神谕,当今四教子弟多只知勤苦修行,未曾历经磨练与劫难,故即日起,唐国所有摇光和永昼修为新晋四教弟子,皆需分批进入混沌,猎杀妖兽,停留一年,方可出山。此道神谕已传至四教长老。”

    说完,中年人不再停留,化作一道流光,重新遁回紫金山,留下街上众人面面相觑。

    中年人离开许久,楼上的天子在房内来回踱步,皇后娘娘有些气愤起来:“这神教真是欺人太盛,各宗各族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神赐者,就这样丢到混沌里去自生自灭,最后留的个十不存一,到底是何意?”

    天子声音冷了下来,淡淡道:“既然是神谕,那便不完全是神教所为,一味责怪神教也不算讲理,只是这昼神所说到底有何寓意,难道是禁制难以支撑,妖兽将要突破弱水?”不过他马上又自言自语起来:“也不至于,上次慕肃容不是安然回来了,若是真有妖兽突破禁制,这丫头怎么平安归来的?”

    皇后娘娘听到这里,不觉紧张起来,然而天子却不再思考,说:“我们不过是一介凡人,插手不了这等修炼之事,只是把其余三教中有潜质的弟子偷偷纳入皇宫,这样想来他们神教也不会从皇宫里拿人,这样也算为三教保留一份力量,不至于伤了根基。”

    接着天子又有些埋汰,轻声说:“我之前便一直担心这神教会不会对唐国不利,你还嫌我杞人忧天。不管怎么说,虽然是昼神给了我们神力,但这神赐者说到底还是我国的资源,绝不能让神教一家独大,只不过碍于昼神的威压,我们也并无他法,只能看能不能让三教里面的高阶神赐者多一些,最好三教中再诞生一位圣徒,这样也能让神教稍稍忌惮,不至于将手伸进大皇宫里面来。虽然昼神下了禁令,圣徒之间若非出现了那次的事情,彼此之间严禁生死相搏,但三教圣徒越多,越能镇得住天下局势。”

    两人不再多言,又重新看向楼下。

    朱雀桥上的行人刚刚起身,街面重新变得熙攘,三教子弟都已回去,剩下的就和寻常的街市般再无二样。两人又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正打算打道回宫,街上突然一阵骚动传来,有人惊呼出声,天子不由得看向混乱中心。

    原来是一只大官饲养的豹子重重倒在了地上,浑身抽搐,血口大开,可能是突发恶疾。只是一只家兽而已,天子并不放在心上,随意地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群,突然胸前的玉佩传出一阵温热,天子心有所感,急忙看向远处,一个一袭黑衣的少年站在屋檐下,也在张望着人群之中。天子轻“咦”出声。

    “怎么了?”身旁皇后娘娘见丈夫疑惑的样子,关心地问道。

    天子神色平静下来,摇摇头道:“刚刚心有所感,看见一个少年,玉佩突然有了反应。你知道,这种情况,非邪祟魑魅,则必是杀戮之气。我看那少年,不过二十岁,眼神清澈,不似这种人。即使是在边界尸山尸海里长大,也未必有如此大凶气,况且最近十年边界并无大战,想来应该是我这玉佩出了问题。”

    于是二人回到宫中,将玉佩重新送至三教进行加持,闹的满朝惶惶不安,以为圣上遇袭,满城顿时风吹草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