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易自然不会知道，自己当日在秦淮上趁着人多，毒死了那只巨豹，从其嘴中取下了一件物品，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直接被当今圣上关注到了，闹出这么大一个乱子。不过万幸没人怀疑他与那豹子的死有关系。

    这便是那位慕素容姑娘提出的第二个条件：杀一物。至于为什么要杀死这豹子，从他嘴中取出的那东西又有何用，唐易自然不会过问。想来不过是和混沌中那玉环一样的东西，找上他应该是看他无亲无故，孑孓一身，若真是有人追究这豹子的死因，日后也不容易查起。再加上唐易本来就熟悉这些野兽，所以倒也算轻松。

    在京城居住了半月有余，唐易自然将京城大大小小地方都逛了一圈，昼中世界没有日夜之分，满城花雨纷纷扬扬地落在街道旁，未曾停息片刻。这些寻常人每日都经过，早已觉得腻歪之景，硬是让唐易惊喜了三五天。好在他也算聪慧过人，在混沌的前几年父母也常常给他讲解外界的光景与繁华，唐易熟悉这个世界并没有用太长时间。

    回来之后，慕素容就再也没有在他面前露过面，老者将一些修行的书籍交与他翻阅，只是告诫他未杀死侍郎之前万万不可进行修炼，否则现场若有神气残留，很容易怀疑到这些四教外的神赐者身上。

    若是在混沌的浓雾中，唐易有无数种办法让一头老虎般庞大的野兽瞬间毙命，不留下任何痕迹，杀死一个人自然容易无比，然而这里是昼中，终日光明，下手自然难上加难。经过很久观察，唐易终于选择这个一年一度的游会，用毒将侍郎杀死。

    至于修行一事，最开始时，唐易模仿那书中之法，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神识海洋，并学会了指挥神识，随后让神识进入自己的内景，只见一条冰封万里的河流，笔直地从地上悬空插入天空。待得心神归来，唐易仔细回味，差点惊出声来。

    “书上说，一个人若是能修行，必先拥有内景。坐照自观之下，内景中一定有一条冰封住了的河，称为天光神河，启明之境便是将心神沉浸其中，用意志慢慢将整条河融化，待到冰层全部消失之时，河中便会形成光芒聚成的水，这些水就是神赐者生来拥有的神力，此时便算进入启明之境了。”

    唐易回忆着书上所说，脸色越来越难看：“可书上明明写的是冰层为纯白，隐隐有流光闪烁，我的河流是有光点不假，但为何河中都是黑色的物质！难道这是谬误不成？”

    于是唐易撇下这本书，连翻好几本，最终在一本奇闻逸事的书上看到解释：“夜中也存在能修行的妖兽或魔族，其内景中的神河便是纯黑。这种异类修行起来异常困难，但若是成功则比昼中的同等阶级神赐者厉害的多。当时昼里十二圣徒中的夜的圣徒，便是以夜之身修炼至法象境界，成为圣徒之一。事情败露后，十一圣徒联手也不能将之击毙。最后昼神亲自降临，他不得已被迫进入混沌，遁入夜中。在这之后，但凡修炼至启明境界的神赐者，皆需向昼神献出信仰，以证明自己不是昼的叛徒。”

    唐易看到这里，顿时心凉了半截。若此事当真，自己岂不是变成了夜中的生灵？可自己除了在混沌中呆了十年，并没有任何与夜有接触的道理。唐易愈发郁闷，看来以后这修行将会危险异常，一旦被人看出不对劲，自己就会面临整个世界的驱逐。

    所幸修炼第一境界，用神识融化整条河流时，并不需要求取神力。只是奇怪的是，唐易每次试着将神识融入那黑色冰层中，总会有一道黑色光芒从河中窜出，在内景天地中飞来飞去，以柔和的力道抗拒着唐易神识的浸入，两者相互拉锯半天，唐易神识也不过离那河流更近了几分，根本接触不到神河，别说将之融化。

    也许这就是夜中神赐者难以修行的原因。只是如今，唐易没有什么参考和把握，也没有专人可以咨询，只能想着走一步看一步了。

    老者回来不久便逝去了。只是留下一封书信，让唐易随意选择去儒道佛三教中测试，测试若是过了，交付此书信，便可直接入教。这也是杀死侍郎后慕素容家族亲手交与他的，并且也赠与了一些钱财与衣物。于是在某个三教开教招人之日，唐易向身后的宅院微微鞠躬，便趁着清早光亮并没有那么耀眼，行人只是三三两两之时，他背着所有财产悄然离开。

    只是，他未曾察觉到，身后的宅院深处，一道神识轻轻落在其身上，借着日光的掩护，围着少年转了好几圈，最后慢慢收回。

    良久，宅中一颗柳树下，一位身穿甲胄的魁梧男人在棋盘上落下白子，开口说：“不可多得，不可多得。”

    坐在其对面的儒生手指提起一颗黑子，道：“你可很久没有如此评价过一个后生了。”

    “我不善言辞，但不吝言辞。”

    “那你为何从不露面，尝试将之留下？”

    “若是这少年对修行之念弱上半分，我说什么也不会放任他离开，要么带去边界入军，今后继承我的意志；要么就地抹杀，永绝后患。可这样心性如铁之人，我也没把握对对付。倘若他真的在那混沌之中呆了十年，一些手段，连我都会有所顾虑。他的长刀血性太重，很容易引起到我们昼中的神赐者的注意。我只得隐秘地在其上添加几道禁制，将血性压制下去，否则，整个金陵将会因此大乱。”

    “原来如此。只是听闻日后神赐者大都会去那混沌之中修行，这小子，估计会在那时大放光彩。不过慕将军为何不将这小子的事上报皇上？”

    “这十年来，多少天才困于摇光或永昼，不得稍进半步，这生死修行也是一件好事，至于为什么我要瞒着皇上，想来这小子虽然出身混沌，但并没有什么叛逆之心，自然也无大碍，若是让皇上知道，可能会忌惮他的出身而不敢用，甚至风声会传到神教里去，可能又有当日围剿一事发生。这大唐国，未来的格局真的会有所改变。不过十年之数，他一定会在神赐者中占据一席之地。”

    “十一圣徒这些年来的修行，已经将天地法则塑造的无比牢固，可是越这样，我就越能感觉到一股更为恐怖的法则力量正在逼近这个世界。那是凌驾于三千世界以上的力量，也许十年后，不只是大唐，就是这整个昼的世界，都会翻天覆地。”

    “行一步，看一步。我们这些老家伙，没有年少时候的雄心壮志，也只能这么做了。”

    “确实如此。”

    “……你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