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歌侠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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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时也?命也?

    蒙古军营,那木罕帐中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瓷碗碎片,桌案歪倒,一片狼藉。他头上包着一圈纱布,右边耳朵隐隐渗出一抹血迹,正狂怒暴躁的大骂手下士卒,不停踢翻身边物什发泄着怒火。

    当时杨远那一刀落下,他总算躲避及时,保住了一条命,但整只右耳都被杨远削去,他惊吓之际晕倒过去,被蒙军救回,醒来以后便一直处于癫狂状态。

    他整只右耳被削去,现在光秃秃一片,原本英俊的样貌显得难看滑稽起来,忽必烈亲赐的贴身宝刀还被夺走,却仅仅只让杨远受了一点皮肉伤。如此奇耻大辱,自然让从未经受过什么挫折打击的那木罕暴怒欲狂,若不能把杨远千刀万剐已经难消他心头之恨。他醒来后立刻让手下士卒去打听清楚今日这人究竟是谁,他发誓要让杨远受尽折磨,要把杨远的亲人父母凌虐千遍万遍以报今日之辱。

    杨远还不知道他已经被那木罕惦记上了,今日一战宋军大胜,他献计毁去蒙军井阑,夺得宝刀“夜霜”,他一手训练出的“战狼营”又在今日这一战里大放异彩,吕文焕定要在府上摆宴请众人相聚为他庆贺,无奈之下只得前往。

    安抚使府上众人言笑晏晏,举杯换盏,杨远今日大出风头,张世杰作为赏识爱护他的上官也与有荣焉,老怀大慰下多饮了几杯。说起“战狼营”今日的战绩,襄阳众将都来向杨远请教如何一个多月训练出如此精兵来。杨远趁机把自己的练兵之法对众将分享,同时说起应该提高士卒待遇,给予牺牲的士卒抚恤金等,让将士没有后顾之忧,才能在战场上用命效死。众将听了暗暗咂舌,三倍军饷,战死后有足额抚恤金,不是他们不想,关键钱从哪里来啊。他杨远有张世杰鼎力支持,也只能练出五百人,多了实在负担不起。其它将领没有这样的条件,更加不可能了,只能暗暗羡慕杨远。

    此后几日,蒙古军因这一战的挫败,果然未再来攻城。想必是阿术三将等待进军邓城、邺城的蒙军捷报,打算围困襄樊以后跟宋军打持久战。

    自从襄阳信使联系到李庭芝以后,樊城却一直没有等到李庭芝大军到援。襄阳虽然刚胜了一战,但众人皆知守城战胜这一场于大局无甚影响,关键还是要看面对进攻邓、邺二城的蒙古军,宋军能否战胜。

    又过三日,襄阳城同时收到一好一坏两条消息。

    坏消息是在蒙古军连日强攻之下,邓城已经被破,并且蒙军破城后对无反抗之力的百姓平民大肆屠杀,生还者百不存一。攻破邓城以后,蒙军不到一日便杀至邺城,幸亏当初杨远在清河二牛山筑堤时让邺城行障眼法,大力挖掘拓宽护城河,邺城护城河被挖的比襄阳还宽还深,蒙古人进攻竟一时受挫。

    好消息是李庭芝果然有几分本事,他研究过樊城、邓城、邺城附近地形情况以后,见邓、邺二城无险可守,城池又矮小。李庭芝当即明白自己率军去正面战场助战,无异添油战术,很难抵挡蒙军攻破邓、邺两城。于是他兵分两路,命副将率大半军卒多立旌旗,行军时前后拉长队伍,驻营时又空立许多营帐,如此虚张声势,往樊城一路大摇大摆进军。李庭芝自己则秘密率领军中分出来的两千精锐,一路昼伏夜行,往南阳而去。

    南阳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处于南北东西交汇的战略要冲。西进陕西,北连河南,东接淮北,南下荆襄。作为蒙古军南攻襄樊的前哨,是蒙古人囤集粮草的重镇。为保证襄阳前线二十万人马所需,蒙古军从各地筹集的粮草都先运到南阳,然后再由大军护送往襄樊。

    原本为了守护这个粮草重镇,南阳驻军不少,但为了尽快攻破邓、邺二城,完成对襄樊的包围。蒙古人进攻邓邺的第三路大军里,就抽调了一大部分南阳守军。李庭芝敏锐的把握住了这个战机,在行军至南阳城东南的唐河县时,他先命士卒扮作樵夫农户分批进入唐河县前往四门,随后以雷霆之势控制了四门,保证没有一个蒙军走脱报讯,然后杀光了城内少量维护治安的蒙古守军。

    过了唐河县便是南阳城。李庭芝胆大无比,不再偷摸行军,而是直接让手下所有士卒扮作蒙古军,将唐河县就地收集的粮草装了几大车,假扮筹粮队伍一路往南阳城大摇大摆行去。蒙古人所谓的筹粮,一半多都是派出小股军四下而出,往小县小镇之中大肆抢掠。因此李庭芝一路上遇到往南阳运粮的其它蒙军队伍竟未露出破绽。

    李庭芝军在天色近黑时到达南阳,一直行到城门口被问起口令对答不上,方才被蒙古军察觉有异,然而为时已晚,李庭芝军以有心攻无备,杀进南阳城后到处放火制造混乱。南阳原本剩下的蒙古军数量也多过李庭芝这支偏师,但蒙军不明敌情,天色又晚,城中登时一片大乱,自相践踏死伤者,葬身火海者无数。若非恰好有一支护送粮草往襄阳的蒙军回到南阳城,平息了混乱,也许李庭芝军已将南阳囤集的无数军粮全部焚毁了。

    李庭芝嗅觉敏锐,判断出已经无法再扩大战果以后便趁乱率军退走。等天亮蒙古军扑灭各处火头,清点损失,发现十分之六的粮草都已经被大火焚毁。蒙古人一面调查这支突然冒出来杀到南阳的宋军来自何处,一面向进攻邓、邺的蒙古军报讯,蒙军无奈之下撤回三万多人马回守南阳。

    李庭芝这一战建立奇功,以不到两千人深入敌后,把南阳一半多粮草烧毁,蒙古军对襄樊前线的粮草供应顿时捉襟见肘。蒙古军人马吃不饱,粮草断绝的消息在军中持续流传,士气低落到极点,阿术三将无奈,只能派军四处往各乡镇抢粮,那木罕也再无理由逼迫他三人指挥蒙军攻襄阳城。甚至接下来至少三个月内,蒙军都无力再发起大规模军事进攻。

    有三个月缓冲,如果这时南宋朝廷能抓住这难得机会破釜沉舟,倾国之力出大军反攻蒙古的话,兴许这时候的蒙古人会一战溃败到底,宋蒙攻守易势也说不定。

    南宋向来不缺风流的文人墨客,不缺满腔热血的豪杰志士,甚至不缺钱粮,不缺用兵良将,更不缺愿意为国死战的军卒!

    可惜,只独缺了明君配掌权贤臣。贾似道收到捷报以后反而惶恐不安,害怕蒙古人报复。忽必烈遣人对贾似道问罪,贾似道为了讨好忽必烈,甚至想找个罪名向宋度宗进言要罢了李庭芝的京湖制置使之职,对于李庭芝上奏出兵之事,更是毫不理会,白白葬送了这天赐良机。

    可叹,昏君配奸臣,赵宋腐朽已极,如病入膏肓,亡国已经注定,实非人力可以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