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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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霖国东宫。

    殿外雪白一片,殿内烧着三台炉子,如置暖春之时。

    伏呤端坐铺着大片豹皮的软榻上,她面色有些不耐的瞧着跪在跟前的太医。

    身旁的宫婢替她开口询问道:“陈太医,太子妃最近月事不准到底为何。”

    陈太医跪在地上,不住的擦拭着额上细汗,想着刚才把出的脉,心惊胆战。

    “太子妃,下官才疏学浅把不准,不若您召李太医来……”

    他话还未说完,宫婢便皱眉呵斥道:“太子妃面前也敢放肆!你只管说诊出了什么。”

    陈太医无法了,头抵在了地上,道:“殿下是病脉之像啊。”

    伏呤闻言愣怔了一会,反应过来勃然大怒,她起身一脚踹在太医心窝处,不再顾仪态姿容:“本宫月月平安脉都不曾把出过病脉!你可知咒当朝太子妃断绪是要诛九族的!”

    陈太医连连磕头,面色苍白至极,口中不断道:“请太子妃请其他太医来诊断。”

    伏呤忍着想要将眼前人拖出去砍了的冲动,又传了好几位太医。

    怎么可能是病脉,李太医是太子特意遣来给她把平安脉的人,医术高超,若有什么问题怎么可能查不出来。

    伏呤看着眼前跪着的人,秀丽的面孔有些愤怒的扭曲:“来人,将此人拖去殿外打五十大板!”

    等应召而来的太医踏雪入殿时,便看到两个侍卫轮着板子狠狠往长凳上躺着的人招呼的场景,厚实外袍被丢在一旁,身上只着白衫,已经被鲜血浸染,长凳上人已经晕死过去,凳下薄薄白雪上滴落一摊鲜红血水,看样子便活不成了。

    众人心中一跳,不由自主的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恐惧。

    等入了宫殿时,他们给伏呤诊脉时齐齐软了脚,跪了下去。

    “太子妃,您这是因药而致的病脉啊!”其中一人硬着头皮上前回道。

    伏呤盛怒之下反倒平静不少,她侧目看向回话的人:“因药?”

    “是,太子妃可曾误食过汤药。”

    伏呤想不出来,她只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本宫问你,如实回答,病脉还能调息回来吗。”

    那人垂着头,浑身发着抖,却不敢再回话。

    一见这幅样子,伏呤心中怒气不断翻腾,她随手抓了一只花瓶砸向地面:“如实回答!否则本宫现在就送你入黄泉!”

    那人战战兢兢:“脉象过虚,入药过久,已经,已经晚了。”

    伏呤瞬间浑身无力的瘫在塌上,她目光呆滞,看着自己的腹部,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站起来叫人把这群太医压入大牢。

    而后一巴掌挥向身边的宫婢,口中怒骂:“是你!一定是你!你个贱婢,本宫就知道你对太子心怀鬼胎!竟敢害本宫至此!你个贱婢!”

    那宫婢被人抓住了手脚,只能任由伏呤面色扭曲的发狠扇她,她的话也随着嚎哭断断续续:“太子,妃,不是奴,婢,真的,不是唔啊,太子妃饶,命……”

    等安子烨闻讯赶来时,只看到殿内一片凌乱,伏呤发髻散乱衣衫不整的跪在地上,拿着手中事物狠狠砸着地上躺着的宫婢,口中咒骂不断。

    “你在发什么疯。”

    伏呤一听声音,连忙撤了手中银器,看着眼前血肉模糊的死人,赶忙哭着抱住了安子烨一只腿:“殿下,殿下,这贱婢给我下了药,让我不能生孩子,您快诛她九族!不对,还有那群庸医!殿下,我怎么办啊,殿下。”

    安子烨示意殿内奴仆退出去,等没了人,他才一把拉起伏呤,面上依旧是如沐春风的微笑,他轻轻刨开她面上散乱的碎发:“是吗,太子妃可知晓,孤每日给你备的补药是什么。”

    伏呤闻言浑身一颤,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夫君,他正面目温柔的微笑看着她,手上动作柔和至极,如往常一样,刚才的话仿佛不是他说的。

    “殿下,什么意思,殿下您那不是补药吗,殿下……”

    看着她眼中带着期翼的乞求,安子烨心里的扭曲快意越来越涨,仿佛要溢出来了。

    他轻轻抚着她的脸,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口中的话却把她打入十八层地狱:“当初是你给父皇献计放火烧东宫是么。”

    伏呤一瞬间大脑空白,下意识问道:“你一直知道?”怎么可能,此事只有她与圣上知道,不对,是在炸她!

    反应过来的伏呤面色苍白:“我,我只是无意,并不知道圣上会这样做,殿下,我是无意的,殿下您信我。”

    安子烨看她没否定,面色瞬间阴沉下来,伏呤感觉到腰间力度加大,却挣脱不开,安子烨揽着她走到那具宫婢尸体前:“地狱恶叉也不及你半分,你看看,你手中沾了多少人命。”

    言罢,将手中人狠狠往尸体上一压,伏呤措手不及,毫无防备的迎面撞上那张死不瞑目被她用簪子化烂了的脸,分明是毫无生气的眼,却硬生生看出来怨毒的目光,一句不要还未说出口,她已经贴上了那张脸,鼻腔里满是血腥气,鼻子呼吸不过来,她不由自主的张嘴吸气,却吸到满嘴的血和碎肉,她方才气狠了,这个宫婢的脸已经被化成了碎肉。

    感觉到手下人挣扎的厉害,安子烨面无表情的加重了力道,半晌放开了她。

    伏呤连滚带爬的离了老远,发丝面间全是血和细碎的肉末,她哭嚎不止,一面作呕,一面崩溃的用衣衫胡乱擦着脸上污秽。

    安子烨朝她走过去,伏呤哭着摇头:“你不是救我的那人,那人不是你!他不会这样对我,安子烨,我可是公主,你敢对我如何!”

    安子烨看起来有些愉悦又很厌恶,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伏呤:“孤自然不会杀你,你这般恶毒的人,现在死了反而下去扰了阿晚清净。”

    “哈哈,孟织晚!她不是我杀的,你却让我此生无子!安子烨,你才恶毒!”

    安子烨面色极冷,带着恨俯视着她,伏呤见他这个模样,心中怕极,身子止不住颤抖。

    安子烨一把拉起她往殿外拖去。

    殿外伺候伏呤的宫婢们被侍卫聚在一起,书妄书洵二人抓牢了她的双臂,她眼睁睁看着安子烨拿着一把剑,在雪地里不顾宫婢的讨饶,面无表情的一剑刺杀,血液溅射在他俊逸的面孔,衣衫。

    白色雪地里倒着横七竖八的尸体,血液洒了满地,伏呤说不出话来,恐惧的双唇发颤,她看着那人染了一身血,从雪中走来。

    分明与救她的那人一个模样,那个温柔可亲,那个体贴有礼的人一个模样。

    她终于明白了母后说的话,她说霖国太子绝非是她能握在手中的人,百般劝阻她远赴霖国,她怎么回的?她信心满满的说,母后不了解他。可笑,可笑!

    安子烨面色平淡的将剑掷在她脚边,道:“想死还是活。”

    伏呤面色颓败,已经没有任何生气:“死吧,让我死吧。”

    安子烨却抬起她下巴,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十分残忍的笑着下了定论:“孤赐你活路。”

    他亲手拿着一碗汤药掐住她的嘴硬生生灌了进去,苦意蔓延,她感觉到五脏六腑有灼烧感,这是毒药,不过她死不了,伏呤痛苦的蜷曲了身子,又被安子烨毫不留情的拖到莲花池边,将她丢了进去。

    她听到薄冰碎裂的声音,安子烨还一只手抓着她的衣衫,不让她溺死,冰水渐渐浸透衣衫,冰冷刺骨,伏呤受不住,忍不住攀住池边想往上爬。

    却被一只脚狠狠踹开,泡了进去。

    “求求你,让我,上去。”身体里毒发的痛意似乎都被冰水压了下去,她感觉到身体从冷到痛到木,没了知觉。

    安子烨仿佛一尊石像,面无表情的道:“阿晚求救你听到了吗。”

    伏呤嘴唇颤动着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来,她晕死过去。

    等她再醒来,不知过了多久,依旧在她的寝殿里。

    殿中侯着的宫婢见她醒来,上前微笑道:“笤雪参见太子妃,奴是殿下派来照顾您的。”

    伏呤知道,她这辈子都离不开这座宫殿了,刚吃毒药就被扔到莲塘泡了许久,往后只能缠绵病榻,苟延残喘的活着。

    可是孟织晚,你瞧,你尸骨都不曾葬在皇陵中,而我不仅还是太子妃,日后都会与他葬在一处。谁道输赢该怎样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