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妆
繁体版

26

    府里人多了孟织晚起初还有些不习惯,晃神间似乎又回到了原先身边仆从围绕的时候。

    人多了也有好处,至少偌大的府邸从外至内都井井有条。

    除夕当日,下人们摆了三桌席面在外厅,孟织晚一行人在内厅摆了一桌。

    屋内人都秉着食不言,只能听到偶尔碗筷相撞的声音。

    孟织晚食之无味,用过饭后回屋忍不住思念起双亲兄长来。

    崇芳见她忧郁,拿出今早买回的橘样炮竹来:“小姐,放炮竹吧。”

    孟织晚自知不能这样伤春悲秋,便应允了,手中拿过好几串橘样炮竹去了庭院。

    庭院左侧有莲塘,孟织晚走到莲塘边的小桥上,池面波光粼粼,月色朦胧。

    再往前,她停了脚步。

    桥头树下靠着一个人,银白月光透过叶间打下斑驳光点在那人脸上,似乎快要融进夜色里。

    是卫炀。

    他显然已经看到了她,立起身冲她握拳一礼,随后便要离开。

    孟织晚下意识叫住他:“卫公子一起放炮竹吗。”

    卫炀脚步一停,看了眼她手中握着的炮竹,缓缓点了头。

    火折子点燃引信,夜色中便炸开一串明亮的烟花,就像是转瞬即逝的流星,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

    “往年都是兄长为我燃炮竹。”孟织晚捂着耳朵,忍不住道。

    卫炀依旧面无表情的点燃手中炮竹,长长的竹竿传来爆裂的微颤,点了点头。

    “你会不会怪我?”

    不知是孟织晚声音太小还是炮竹声音过大,卫炀没听清,疑惑的看她一眼以示询问。

    “你奉命看管我,不能回父母前尽孝,可会怪我?”

    卫炀闻言一愣,等手中炮竹燃完,他才道:“不会。”顿了顿,接着道:“父母以逝。”

    孟织晚没想到卫炀双亲不在,有些尴尬,又有些同情。她将手中炮竹递给他:“我唐突了,对不住。”

    卫炀只是摇头示意无妨,他看着手中炮竹,他双亲去得早,已经记不清他们的模样,或许幼时他们也曾带他放过炮竹。

    往年除夕他都是在宫中巡视。也见过宫中奢靡盛大的宴会,彻夜通明却抵不上现在这点细微烛火来的热闹。

    真是奇怪,明明只是黑夜中这样小的光亮。

    见他沉默,孟织晚还以为他在伤心,想了想从腰间取下一只荷包,递给他安慰道:“这里面装着开过光的平安符和铜钱,往年我母亲都会给我一个,今年我便给你如何。”

    崇芳二人在不远处放着炮竹,孟织晚脚下灯笼照亮她的裙摆,而她的面容则沐浴月色中,带着温暖至极的笑意看着他。

    干净得仿若仙子。

    心跳徒然加快,卫炀皱了皱眉,有些不适,他还未开口,孟织晚以为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道:“这是吉祥之物,你收下吧,我还有。”

    随后匆匆塞到他手中,提起灯笼唤了崇芳二人往回走,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回过头道:“卫炀,新岁安康。”

    清甜的嗓音乘风而来。卫炀下意识捏紧了手中荷包,果真摸到了铜钱。

    新岁安康。

    人都离开了许久,卫炀才拾起放在地上的火折子将手中炮竹点燃。

    他能感受到炮竹一个接一个的炸开,光亮将他的面孔照亮,依旧是面无表情,目光中却透出一丝茫然。

    回房后,卫炀又仔细打量手中荷包一眼,面上绣着翠竹,他见过,孟织晚闲暇时绣了不少,这是其中之一。

    本想顺手放在案桌上,却顿住了,想了想,将佩剑取下,把荷包系在剑柄处,端详一阵,实在不太好看,只能取下。

    又系在腰间,也不知为何,总觉得不妥。

    卫炀像是跟自己怄气一般,取下丢到了塌上。

    他躺在塌上望着帐顶,总是忍不住看向那只荷包,僵持半晌,最后妥协的拿回手中,揣入怀里。

    第二日,孟织晚正在园子里采摘腊梅,陆离便找了来。

    “孟姑娘,在下有事与你商议。”

    孟织晚闻言遣退侯在一旁的侍女,看向陆离。

    “多谢姑娘这些日子的照料,陆离没齿难忘。”

    孟织晚轻轻摇头:“举手之劳,无妨。公子伤可痊愈。”

    陆离笑着折下一支腊梅,递与她:“姑娘之恩如同此枝,在下是将军府长子陆离,若姑娘日后有难处,将军府正门开敞候姑娘。”

    孟织晚微笑着接过那枝梅,想着多一脉人缘多一个靠山。

    陆离忍俊不禁:“姑娘果真早已知晓我的身份。”

    孟织晚把玩手中梅枝:“公子身份与我这个落魄县主而言没什么特别,倒是陆公子应该还有话未尽吧。”

    陆离哈哈一笑:“是,我想带走兰云菅可行,我必然助他登入官场。”

    兰云菅本就与她不一道,迟早要各走各路,孟织晚自然答应了。

    说起来陆离的伤早已养得能下床舞剑,这些日子兰云菅时常外出多半是在为陆离回府做准备。

    卒日,兰云菅果然来拜别孟织晚,说日后站稳脚跟了一定报答她,随后跟着陆离走了。

    孟织晚不大在意,只一心扑到自己的事情上,年前亲手摘的花都被制成了香露,煮沸香露形成的雾气熏染丝线,便可留香。

    无论是绢,纱,锦,缎都可以如此熏染,并且香气持久。

    孟织晚让卫炀买的一处门面,也早就收拾好了,孟织晚随口取了个花落尽。

    不是东风送香气,幽花落尽谁人知。

    熏制的丝线也足够,孟织晚便依照花期分出十二大阁:孟春,仲春,季春,孟夏,仲夏,季夏,孟秋,仲秋,季秋,孟冬,仲冬,季冬。

    十二花期下细分了花的种类,目前只有孟冬之后才有货,孟织晚只是想做点自己感兴趣的事,打发时间。

    花落尽就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随着炮竹的声音开张了。

    起初客人并不多,只有几位官小姐好奇来过,倒是买了几类喜爱的香气。

    孟织晚并不常在店中,只派了宜芳以及府内侍女去看管。

    过了十几日,买的人似乎多了起来,原先的存货竟然快卖完了。

    不用打听都知道是最开始买的官小姐宣扬出去的。

    孟织晚便领着府内侍女们收购许多花赶制着丝线,只是顾客渐多,要求也越多,制作过程也不快,她干脆直接出售廉价丝线,另开了家花落尽用于贵族小姐定制上等绸缎。

    卫炀直接买了几十亩花田,雇了许多花奴照料,又买了十几名死契奴,既解决了人手不足,也不用担心秘方外流。

    日渐熟练,孟织晚也尝试着将草药磨成末加入香露,熏制出的丝绸不仅香还能调理身子。

    一经推出,果真极受欢迎,连宫中贵人都购置了几匹,一时间花落尽三字在旻国几乎无人不知。

    连他国商贩也有闻名而来想要合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