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的钟声响起后，我被戈尔德主教安排的护卫带到了教堂的一间地下室，他告诉我那里很安全。”

    女孩的声音很好听，似潺潺的流水，能够洗去疲惫和不安。

    “他说这是白石城里头最高规格的避难所了，平时根本就不会启用，因为哪怕只开启一天都要付出高昂的代价。边和我说着那名护卫边启动了什么，随后我看见周遭的墙壁上此起彼伏的法阵纹路浮现。”

    那些流光溢彩的法阵真的好看极了！

    女孩回忆着那时的场景，眉眼间平添几分明媚动人。

    “我在图书馆里头阅览读过一些阵法方面的书，墙面上我能认出的法阵至少都是第二阶位的法阵，甚至其中不乏第三阶位强度的法阵。戈尔德主教作为我们白石城的最强者，也只是第三阶位的真言牧师呢。”

    “他真的是红衣主教？”苏寒不住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女孩点了点头。

    “嗯，护卫说了，除非是达到第四阶位的强者，否则就算是戈尔德主教本人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击破这些防御法阵，而触动警报后支撑的时间，足够教堂内的卫道者们做出反应了。”

    “我还记得那个护卫和我开玩笑地说了一句，白石城这样的小地方，可容不下第四阶位的大神，那等强者在主城中都能够呼风唤雨，来咱们这，可是屈尊了。”

    “没想到，还真有这样的强者‘屈尊’了，这位戈尔德主教突然出现在了避难所中，不由分说地掳走了我。”

    配合着话语中些许调侃的意味，女孩笑了。

    巧笑倩兮，笑得人魂灵颠倒。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之前从这个温柔的女孩身上感受到那一丝坚韧从何而来。

    似狂风中、顽石下绝不认输的小草。

    这样能够在身不由己的生死关头如此从容的女孩真是让人……

    苏寒也笑了笑，紧皱着的眉角不自觉舒展开来，说道：

    “如果不是我兄弟也同样身处险境，能够死在这样的‘大人物’手里”，苏寒将那三个字咬得极重，“死在这样的姑娘身旁，倒也不太亏。”

    “敢问，小姐芳名？”

    “这是哪门子称呼，古代东大陆的说法吗，文绉绉的，”女孩顿了三秒，继续说道，“薇薇安，我叫薇薇安。如果不是现在动不了，还有点想和你握握手呢。我在图书馆里头看了不少传记，像你这样出身一般，但是凭借个人特质和能力成为封号骑士的人可不少呢，到时候，我可就有吹嘘的资本了。”

    女孩自己也察觉到了，今天她说的话格外的多，平日里少言寡语的，今天竟然频频开起了玩笑。

    难道这就是书上说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呸呸呸，这都是什么不合时宜的丧气话。

    “薇薇安是吧，我记下了。”苏寒说得很认真。

    “不过，要死你自己死去，还没到绝望的时候呢。”女孩话锋一转。

    “嗯？”苏寒似乎一下子领会到薇薇安之前那些玩笑话的目的了，她是想激励自己。

    不过我苏寒可不是个会轻易认命的软蛋。

    “他状态不对劲，而且我也大概知道他不对劲的原因。”

    薇薇安的视线扫过厄加特的背影，之后望向了匣子中诡异的肉块。

    她在注视的时候也会感受到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恐惧感。

    “那个肉块？”苏寒问道。

    “嗯，”薇薇安回忆着厄加特突然闯入避难所时的情景，“虽然目前只是候补的，但再怎么说也是教廷的圣女，哪怕是红衣主教，无故强闯教堂，掳走圣女，这样的举动也无异于叛教。”

    “再加上他说话时的语气很不正常，偏激且狂热。我怀疑他被那个肉块蛊惑，影响了心智。”

    薇薇安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苏……”

    苏寒才刚刚说出自己的姓氏，厄加特的身影竟然骤然间闪至身前！

    厄加特双手扼住了两人的脖颈，将苏寒和薇薇安举在半空。

    他竟然还注意着这头！

    “嘿，小姑娘，你刚才说什么？”看着薇薇安脸上痛苦的表情，厄加特问道。

    “你说呢？连教皇都无法掌握它的力量，就凭你？”在扼住脖子悬在空中的薇薇安每个字说得都异常艰难，却又分外有力。

    但没想到厄加特竟然轻蔑地笑了：“哼，教皇，食古不化之辈罢了！人类被深渊的力量压制了这么多年，他的胆子也跟着压没了，视深渊如洪水猛兽。可如果单单靠牧师的力量就能够胜利，那么我们也不需要引入骑士体系了。说到底，骑士体系不也就是在借用深渊的力量吗？”

    “那些没有力量、没有灵魂天赋的凡人，融合了深渊的力量，就成为能够和我们牧师分庭抗礼的存在。”

    厄加特愈发激动。

    “那我们呢，我们作为天子骄子与生俱来就拥有灵魂天赋的人呢？我们要是能够融合深渊的力量呢，我们才应该是这个大陆的主宰！人类，人类不应该龟缩在城市里，大陆本来就是我们人类的地盘！那些胆小如鼠的守旧派冥顽不灵，我们新派才能代表教廷的未来！”

    “你们觉得我被蛊惑了？我在玩火？哈哈哈哈哈……你们根本就不知道力量的可贵！”

    “小家伙们，这世界上哪有毫无风险就能够获得的力量？哪有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我知道我在玩火，但至少，我拥有玩火的资格！”

    “说的这么高尚，还不是用其他人的安危作为赌注，试图掌控根本不属于你的力量！教廷历史上你这样的人可不在少数，自命不凡，最终害人害己！”薇薇安显然并不认同厄加特的野望。

    “可笑，被利用，还心甘情愿。做入侵者的走狗，就这么让你觉得与有荣焉？”苏寒字字铿锵。

    “聒噪，你们太聒噪了！你们，你们不懂什么是理想！”厄加特吼道。

    一道神术下来，苏寒眼前一黑，意识也逐渐沉沦。

    “是呀，理想，我，我也有自己的理想。”这是苏寒昏迷前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句话。

    怒火并没有在厄加特的脸上保持太久，他似看待珍宝般凝视了苏寒和薇薇安几秒后，转头走回自己的临时工作台。

    “呵，别着急，它可喜欢你们这样的小家伙了。等我把东西准备好，到时候就让你们尝尝，身体和灵魂，一点一点，一点一点，被深渊吞噬殆尽的滋味！”

    ……

    黑夜降临，废弃的民宅中，闪动着若有若无的火光，药材的奇特香气馥郁芬芳，红袍男人脸上狰狞而狂热的笑，不断蠕动的肉块，以及墙角失去意识的男女。

    就在这话本里恐怖故事常有的氛围中。

    死寂日，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