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寒并没有反驳厄加特口中自己有灵魂潜质的说法。

    纵使他知道自己没有。

    检测结果不会骗人。

    三年前干成一个大单子，赶上白石城一年一度的灵魂潜质检测，苏寒和几个最要好的伙伴便偷偷溜到平民区。

    在交给现场维持秩序的卫兵好处费后，参与了检测。

    无论是领主还是神官，对于此类行为都抱持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因为这样的行为对于城市没有坏处。

    每年都有不少贫民窟的小孩通过这种途径参与测试。

    可惜天不遂人愿。

    苏寒清楚地记得那时的场景：小团体的每个成员从希望到失望，直到最后一个人测试结束，奇迹也没有出现。

    “看你们一个个的，什么表情呀，难道我们‘夜狼’没个有灵魂潜质的，就出不了头？打起精神来，再这样，今晚没饭吃了。走啦走啦，来都来了，还剩点钱，我带大家去店里打打牙祭。”苏寒当时是这样安慰大家的。

    于是乎，没有惊喜，但是平民区的杂烩汤让光头比尔念叨了三年。

    苏寒没有灵魂潜质，虽然不同城市设备不同，准确度有所差别，但是灵魂潜质这玩意有还是没有，不可能出问题。

    只不过面对这个精神状况明显不正常，又能用一根手指捏死自己的红衣主教，苏寒可不会主动做出任何可能惹恼对方、降低自己被利用价值的事情。

    厄加特在说完那段激情澎湃的宣言之后，捋了捋自己不长的胡子，想起来自己之前手上好像还拎了个女孩。

    将滑落在地的女孩和苏寒都扔到了废宅的一角后，厄加特挥手便是一道拘禁神术，剥夺了二者的行动能力。

    随后厄加特将装有肉块的匣子放在桌上，从怀中一件接着一件掏出一个个稀奇古怪的物件。

    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类型跨度极大，有看上去无比精细的仪器，有晒干后的异色花朵，有怪物的骨节等等，没有一个苏寒能叫出名字。

    厄加特凭空唤出数团火焰，如喷枪般极为精细地将火焰压缩控制，用独特的手法处理被他摆放在桌上的材料。

    被丢在角落的苏寒暗中尝试挣脱未果，一边思考着如何脱身，一边打量着红衣主教厄加特的举动。

    虽然刚刚遇到的各种情况对苏寒已经是前所未有的体验，但厄加特隔空驭火的手段还是让苏寒大开眼界。

    教廷新派势力的成员就没有一个不痴迷于研究的。

    作为新派势力的一员，当以往只存在幻想中遥不可及的实验材料——原初肉块，竟然被自己收入囊中，如何能不陷入一种狂热。

    再加上那团肉块不断辐射的诡异力场潜移默化的影响，一种不被察觉的影响，将厄加特的情绪和想法进一步极端化。

    “只要我能够获得深渊的力量，残害同袍又算什么，掳走圣女又算什么，只要能够破除现在的困境，只要能够带领人类走向辉煌，千夫所指又有何干？”

    厄加特喃喃自语着，丝毫没有发现：原本的自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也不可能做出这些无异于叛教的举动。

    或许是野心需要一片土壤来顺势昭彰，又或许性格本就具有极强的可塑性，厄加特没有多想今天所做的一切，渐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准备材料，调制药剂，窥探深渊！

    满是尘灰的墙角。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在巨大实力差距下，苏寒冥思苦想也没能想出个逃命的法子。

    在发现自己脖颈以上的部位还能勉强控制后，转头看向了身侧的少女。

    刚刚的生死危机中，根本无暇关注其他。

    而当苏寒第一次注视这个女孩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由内而外被洗涤一遍的升华感。

    约摸着十三四岁少女的肌肤如凝脂般雪白无瑕，和周遭格格不入，宛如纤尘不染的仙子偶入人间。

    鹅蛋脸上的五官恰到好处，增一分太多，减一分太少。

    极具立体感的同时，却又全无侵略性，双眉只是微微地一蹙都惹人怜惜。

    苏寒不知道怎么形容眼前昏迷少女的容貌更为恰当，搜肠刮肚出来的几个词汇说出来倒像是亵渎了女孩那种温柔与坚韧混合的美感。

    但苏寒很快从这种震撼中抽离了出来。

    兄弟生死未卜，自己命悬一线，还为美色所困的人可不就是个被下半身支配的混蛋吗？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不是苏寒的作风。

    视线往下，少女衣服的样式是教廷神职人员经典的款式，只不过面料和做工远远胜过玛莎修女平日穿着的那些。精细的花纹图样在无声地表露着女孩在教廷中的地位。

    突然，苏寒注意到女孩双眉不自然的抖动。

    醒了吗？

    是在装睡？

    似乎是察觉到了苏寒久久的注视，少女睁开了双眼。

    不同于以往苏寒见到的上层人物，那双清澈的眸子中，没有对于贫民窟少年的蔑视和不屑，有的只是好奇、担忧和同情。

    “知道怎么一回事吗？”苏寒先开了口。

    女孩摇了摇头，回答道：“死寂日将至，作为候补圣女我依照戈尔德主教的要求，哦，戈尔德主教就是白石城里头教廷的最高负责人。我按照他的要求进入教堂深处的庇护所。那里的防护手段足够抵挡任何代行者阶位之下的强者，就连戈尔德主教自己都不例外……”

    她叫薇薇安。

    作为前任圣职人员夫妇的遗孤，父母以战地牧师的身份在死寂日中战死于前线，只剩下她被教廷统一抚养。因为父母的灵魂天赋一般，且他们离世后无人悉心照顾，女孩是教廷中不受重视的边缘人物，甚至偶尔会被人欺负。

    女孩喜欢看书，经常在藏书室待上一整天，对于万事万物，有了自己的一套观念。

    今年的灵魂天赋测试中，具有的灵魂天赋【四阶·洗礼之歌】被发现，按照教廷的规矩升为候补圣女，死寂日一过，白石城和邻近主城之间的道路一开放，将会跟随队伍前往学院进修。

    得知自己镇守的白石城竟然出了个候补圣女，教廷在白石城的最高负责人戈尔德立马找来女孩谈心，并把待遇提到最高级别。

    他对于小姑娘的重视并非全部出自爱才之心，在教廷的考核制度中，一旦戈尔德驻守领域内的薇薇安通过考验，成为正式圣女的一员，他将能拿到一笔不菲的奖励。

    死寂日将至，她也毫不意外地受到了最高级别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