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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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苦痛中成为温柔的堂吉诃德

    “宁可睡在不舒服的床上当自由人,也不睡在舒服的床上当不自由人。”——杰克·凯鲁亚克《达摩流浪者》

    生夫天地逆旅,每个个体终其一生求索,试图以秩序性载体锚定自身于层叠时空中的位置,以求自身意义性不朽。但世事往往不遂人意,苦痛的乱流成为张牙舞爪的不速之客,似要以其反定位的特性缔造泥潭,将渺小的个体永恒囚于塔耳塔洛斯之狱。痛苦浪潮的铺天盖地固然令人恐惧,但是,当苦痛临身之时,个体的存在性意义也便随之坍缩,模糊虚幻的个体意义性质符号在痛苦的洗练中逐渐成为具象化的、特殊性的人性本身。

    泰戈尔说过:“人世间人性因痛苦的崇高而变得崇高,它用泪水举行灌顶大礼。”这句话可以说是切中了肯綮。经历苦痛之磨砺的人生永远不会虚无,以肉掌走过荆棘之路的个体永远不会丧失自己或者异化为无物之物。在这一境况下,抗争是将无物转化为有物的关键,也是区别英雄与懦夫的分野。面朝苦痛的荒诞性根源,个体的反抗或许只是徒劳,但这反抗的过程正是自我精神升华的过程,其本身,就代表了人格的尊严。

    故而,在我看来,痛苦带来的崇高本身,实质上是其对于个体人格潜力的赋予与激发作用。从视角来说,痛苦本身的存在应当更高于当前的叙事域,它以“空”的特性超越了个体存在的境界,得以从本我的灵魂深处对真我施加影响。这就是痛苦对于本心的回归属性,映射的是世界存在背后的本来模样。就自我而言,苦痛代表了今生存在的意义与价值,是鞭策个体以虚怀容纳万物的根源性动力。摩西在西奈山上枯坐了四十天,带着铭刻自我意义的石板下山;耶稣在旷野中经受了魔鬼四十天的蛊惑,让圣灵之意充满身为凡人的躯体;贾菲于孤凉山沉默了六十三天,微笑顿悟,回转人世间。在心灵的熬煎之后,个体以苦痛而欢欣的泪水洗礼己身,最终达成返璞归真、圆满无缺的理想境界。这是让人叹服的充实生活,这是让人叹服的伟大光辉。

    “世界吻我以痛,我却报之以歌”,既然世界以苦痛的荆棘之冠为我们孤独的征途加冕,那么我们不妨甩掉忧郁与悲观的藩篱,以禅式的理想主义发自内心地去认识这个纷繁的世界,以坚忍的英雄主义承担自身对于这个世界的责任,以孤勇的荒诞主义保持内心的独立与自由,使自我于天地间的旅程更为贴合真正的精神意义。

    “涅槃就是挥来挥去的爪子”,所以,就让我们于痛苦中分享爱与安宁,让我们于磨难中奉献祈祷与真诚;让我们所经受的痛苦成为自身的宝藏,让我们曾流下的血泪闪烁玛瑙石般的光辉。最后,请以堂吉诃德的名义,沿荆棘之路独行,相信风尘仆仆的我们终会见到乞力马扎罗的雪顶,终会见到“罗斯湖在散开的雾中现身,倒映着玫瑰色的漫漶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