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熟悉的小区，韩荔搭电梯来到四楼。

    虽然只离开数周，还是感到回家的感觉真好。

    爸妈都不家，屋内静悄悄的。客厅背对电视的墙上挂满一家人的相片，有独照、有合照，更多的是纪录韩荔小时候成长的照片。

    韩母陈娟娟说这叫做回忆墙；一个人能够失去很多东西，财富能被夺去，甚至意外也能带走生命；但唯独回忆是谁也无法夺去的。

    相片中，还有一张四个人的合照。

    韩大海、陈娟娟、韩荔、颜忆琪四人坐在餐桌上笑得十分灿烂。

    韩荔的父母都是很开明的人，陈娟娟还曾开玩笑说这张照片一定要放在两人的婚宴现场。

    现在恐怕事与愿违。

    发生那件事情后，韩荔还曾去颜忆琪家两次，两次都被颜母用扫把打了出来。原本就反对女儿早恋的她，把失去爱女的痛苦一股脑全发泄在韩荔身上。

    韩荔一句话也没说。

    悲伤和痛苦总需要宣泄的出口，何况自己也算罪有应得。

    回到房间，韩荔下意识第一时间去阳台查看。

    阳台摆了两个空碗，韩荔在其中一个碗注入了清水，另一个碗添了些猫粮。

    他没有养猫。

    但不知为何，明明在四楼，却总有野猫攀岩走壁来到他的阳台，有时晒个棉被也能弄得上面全是猫毛。

    为了避免牠们乱抓乱咬，韩荔干脆固定摆些猫粮。偶尔会看到猫咪慵懒的躺在阳台上做日光浴，还不止一只。

    陈娟娟不在家，韩荔一时间也不知要干嘛，于是他决定去找刘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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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哟!小荔，放假回来啦?”

    第一分局内，女警拉拉熟悉的和韩荔打招呼，她对这男孩十分有印象，老实说，当初案子发生时，她也一度怀疑韩荔和那女孩的失踪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后来因为每三隔五天，韩荔总会跑来问案情有没有新的发现，拉拉对这名少年也渐渐熟络了起来。

    望着他那希冀的眼神，拉拉总不忍心告诉他那残酷的答案。

    一般失踪案件，超过最初的黄金十四天，破案机率便会大幅下降。

    而这个案件还有别于一般失踪案件，鉴识科提出的鉴定报告更是跌破一堆人的眼镜。

    当初保留在现场送交化验的茶杯里，理当能验出四个人的血液。

    可结果竟验出了七个不同人的DNA。

    其中还包括了根本不在现场的林洛可。

    而偏偏林洛可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明，当日下午他母亲打电话叫他回家帮忙到市区卖场采购东西，通联记录可以证明，外加卖场监控实实在在、完完整整的拍到了他的身影，人证、物证均充足，他根本不可能分身出现在相隔好几公里外的工寮。

    完全超乎常理，没人能解释为何会有这种结果。

    刘队交代不要把这事告诉韩荔，事实上上头也下了封口令，有另外的专门小组介入调查，毕竟这已经不是侦查组能解决的案件。

    “刘队刚刚带小丁、大波出外勤，现在应该在卸装备，要不你先坐一下?”拉拉为韩荔拉了张椅子。

    “谢谢拉拉姐，您忙您的，不用管我。”

    过了一会儿，刘士民走了进来，看到韩荔有些惊讶。

    “咦!小荔，放假呢!”

    看着少年深陷的黑眼圈，略显无光的双眸，刘士民心中很不是滋味，他明白很多事情不是努力就能改变的；生活往往在你最想不到之际，给你的小腹来一记狠狠的重拳。

    “呃......大学本来课就少嘛!”

    韩荔抓抓头，开学到现在他也没上几次课。

    “来，坐我对面，我们聊聊。”

    韩荔听了乖巧的坐到刘士民办公桌前。

    刘士民默默点起一根烟，望着韩荔。

    “来一根不?”

    韩荔以为刘士民在开玩笑，却见他真的伸手递了一根烟过来。鬼使神差下，他便接过了香烟和打火机，为自己点上。

    “咳...咳.....”

    吸入第一口，韩荔便剧烈的咳嗽起来，尼古丁肆无忌惮的入侵新鲜的肺脏。

    和记忆中的感觉重叠，这不是韩荔第一次吸烟了；国中时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便曾偷偷尝试过，当时也是被呛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一样的感觉，可这次却不像记忆中那般难受；也许是长大了，忍耐度提升，也可能是肉体上的不适感远远不及他内心的痛楚。

    刘士民美美的吸上一大口，然后吐出一个漂亮的白色烟环。

    “吸烟对健康不好，但不吸的话对精神更不好；大家都知道我们应该追求精神上的满足而非肉体上的，所以我们要继续吸烟。”

    刘士民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着最歪的道理。

    韩荔听了只能苦笑以对。

    “那个刘队，其实我是想问问......”

    “案情进度对吗?”没等韩荔说完，刘士民便接口，“调查仍在持续进行中，我们这边自然不会放弃任何希望。“

    “意思就是没有新的进展对吗?”虽然韩荔本就没有多大期望，但听了还是有点小失落。

    看着眼前的少年，刘士民叹了一口气。

    经手过大大小小的刑案，他这辈子最受不了的事，便是看到人们眼中的希望的光芒渐渐熄灭。

    “拉拉，我突然发现好像有东西丢在警车上了，妳去帮我拿来好吗?”

    “没问题，老大。”

    拉拉起身，也没问刘士民丢的是什么，临走前不忘帮自己冲了杯咖啡。

    她清楚刘士民记忆力惊人，根本不是丢三落四的人；她猜到刘士民接下来大概要违反上面的命令，怕自己为难，于是找个理由把自己支开。

    拉拉走后，刘士民默默看着韩荔，半晌才悠悠开口。

    “虽然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但小荔你真的想寻找事情的真相吗?即便真相往往相当残酷。”

    韩荔不明白刘士民为何要问这看似废话的问题，谁不想知道真相呢?

    “刘队您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即便是坏的结果也好，我不想被蒙在鼓里。”他认真说到。

    “那好吧!”刘士民坐直身子，一脸严肃，“希望你不要让我后悔做出这个决定。”

    “这个世界本就存在许多不合常理，或是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

    “你的女朋友消失就是一个最典型的例子。”

    “毫无逻辑，没有原因，她就那么凭空消失，好像被人抹去了一般。”

    “化验报告显示，现场的茶杯中含有七个不同人的血液。”刘士民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把里头检验出林洛可DNA的事告诉他。

    “现场除了你们的脚印外，还采集到一些非人类的足迹、掌印；当然也不排除是在你们进去之前就有野兽、家禽跑进去的缘故。”

    韩荔听得入神，深怕漏掉任何一个字。

    “我的经历和一般人不同，所以碰巧知道一些事情。除非亲身经历，否则有些人会根本不会相信你说的话，人们总习惯用自己固有的想法去分析一切，拒绝接受超乎自己认知范畴的事物。”

    刘士民用手指比了比自己的脑袋，似乎有些口干，他停下来喝了口水，然后继续说道。

    “但这个世界，真理永远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上。”

    “你或许期待我能把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你。”

    “但是......”

    “现在的你，连知道真相的资格都没有。”

    韩荔心中充满疑问，知道真相需要什么资格?

    刘士民看出他的疑惑，笑着继续说，“自古以来，真理的追求都是前人的努力和血汗堆积而成的。只有够努力的人才能知道所谓的真相。”

    “我看的出来，你跟我是一类人，不挖掘出事情的真相不会轻易罢休。我也不想看你就这么钻牛角尖，消沉颓废一辈子。”

    “我能给你的，只是追求真相的机会，至于你有没有资格能够知道真相，完全看你个人造化了。”

    “但我再次强调，所谓的真相往往比想像中更残酷。”

    “即便如此，你也想追求探究所谓的真相吗?”

    刘士民无比认真的问道。

    而韩荔根本没有丝毫犹豫。

    “刘队长，麻烦请告诉我，如何才能更接近真相?”

    刘士民看着韩荔坚定的眼神，心中不由地一笑。

    也对，当初自己也没能拒绝这种诱惑。

    他随手在桌上的白纸上的一角写下几个字，然后撕下来塞入韩荔手中。

    “这里，有机会能找到你想要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