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卸甲将军
沉云是主心骨,他在沉家就不会倒。
叔侄四人重新汇聚多的是一份喜,可是这份失而复得也更加凸显沉云对沉家的重要。
“叔,不仅是老七的事,我们还失去了龙驹骑的订单。”沉逞汇报着,垂手站立在一旁。
脸色沉寂着,沉三叔的心情就一直没有恢复过。
但坐在一旁的沉云却是打量着自己这两个弟弟,尽管已经见过,但是在大漠的变化还是让他有些陌生。
眼前,曾经叛逆的少年们都不见了,大漠的风沙打磨了他们,叫人认不出来。
“婚事是怎么回事?”询问,沉云是对七弟沉曲说的。
踌躇着,沉曲显然是脸色有愧,并不想多说。
可是,面前开口问的人是大哥,自小就对他照顾有加的大哥,一再包容的大哥。
“哥,是谷家的千金,你在攸城闯出名头时,就订了亲……你到金城之后忙,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终是开口,面对着沉云的小七,安心了许多。
嘴角挂起了一丝弧度,一种莫名的情绪萦绕上心头。
真是想不到,那个自小喜欢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七,也到了成家的年纪。
“你喜欢她吗?”
“我?”七弟疑惑,不知沉云为何要问这个问题。
可是,那躲闪的眼球,慌乱的神情,答案不言而喻。
颔首,沉云明白了,三叔他们也明白了。
坐直了身子,沉云开了口,语气平淡却有力度,“七弟喜欢,那就一定要娶回来。”
一锤定音,沉云的话像是镇江的铁柱,不可动摇。
安静的,这堂屋里没有声响,谁都不说话了,只有夏戈在四下看着,看着这些大人们的神情反应。
“把聘礼送回去,带个话给谷家,”沉云说道,弟弟们都竖着耳朵听,“说沉家的人都言而有信,说娶亲便不会反悔。”
“好。”
沉逞执礼,立马转身去办了。
可是,还没等沉曲高兴一会儿,这院门外便是响起了一阵马蹄声,听那马的嘶啼,是龙驹。
“镇西军侯令~~~”
叮叮作响的甲胄,颤动的翎羽,通传一手举着军令脚步匆匆闯入。
沉云回避,沉衣甲端坐,眉头就一直未解开过。
“报,镇西军侯令!着金城西北军龙驹骑游击将军沉衣甲,即日解除军务移交兵符!”
掷地有声,通传带着军营的气息,上前将军令递出。
打开,果然是镇西军侯府的大印,上面还有军侯特有的神念气息。
“将军,兵符!”
半跪,行军礼,通传将双手摊开,准备接手。
沉默不语,紧紧咬着后槽牙,三叔那黝黑的脸庞上透漏着的是克制。
伸手,从腰间扯下兵符,是半块灵石,刻成了龙驹的模样。
递出,手握成拳,兵符攥在其中。
“将军!”
高呼,通传的语气之中有些悲凉,他也是龙驹骑的一员,是沉衣甲的老部下。
拳头颤抖着,沉衣甲直视着前方,终是松开了手。
兵符,跌落在通传掌心,不重,那双手甚至都没有晃动。
站起身,缓缓退后,跨过门槛转身而去,脚步匆匆。
“驾!”
一扬马鞭,龙驹绝尘而去,消失子院门之中。
“军令如山,末将,莫敢不从!”
忽的开口,沉衣甲的话回荡在堂屋内,像是说给自己听,也像是说给那军侯听。
慢步走出,沉云站定在三叔身旁,伸手,压下了那依旧保持着动作的手掌。
“老大……”
“叔。”
四目相对,沉云知道三叔的心里不好受,也不用多说什么,这便是军人的无奈。
“哥,”沉曲开口,他在一旁目睹了一切,也想得明白一切,“是不是……是不是有人要对我们动手?”
“动手?你是说军侯!”三叔低吼着,克制在心的情绪猛得爆发出来。
手掌按压在三叔肩头,沉云安抚着人心。
“现在情形对我们很不利,我不能动用灵力,否则死的不止我一人。”解释着,沉云分析现在的情形。
望向自己的哥哥,沉曲皱眉,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发生什么,我刚刚看见龙驹的通传出去了,”询问着,沉逞安排完了事情,步入堂内才发现气氛有些不对。
可是没有人回答他,沉三叔就好像瞬间苍老了十岁。
“叔……”
轻步上前,沉逞有些不明白。
沉云却是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多言。
堂屋内又一次沉寂了下来,谁也都不敢多说什么,毕竟有一个老将被剥夺了带兵的权利。
眼神呆滞了些许时刻,三叔慢慢恢复了,其实倒不如说克制了自己的情绪。
一把抓住沉云的手腕,微微叹息。
“沉云,快点嘱咐下去,得多做准备了。”语气迟缓但却思路清晰,三叔还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没卸完。
点点头,沉云拍了拍沉三叔的肩膀。
忽的,心中猛的颤抖,望向门外,那短短一息不到的时间里,一道影子被拉得越来越长。
“不好!……”
示警的话都还没得及说完,爆裂带着冲击席卷了这里的一切。
熊熊烈火燃烧着房屋,顷刻间,这里的一切便就成了废墟。
身体,被压在断木砖石下,一同被压住的还有沉三叔。
“啊!!!”
嚎叫着,三叔的腿被压住,大片的木刺扎进了血肉,白花花的骨头显露出来。
早已是不成模样,沉云躺在地上,早已是被灵力锤炼过的身躯暂时还能承受得住这一切,可是嘴角还是不可抑制的流淌着鲜血。
只是刹那间的寂静,随后那嘈杂便是山呼海啸般的涌来。
三叔吃痛的惨叫钻入了耳,下意识的要运转灵力,可是手臂被死死的抓住。
“别……”忍着痛,三叔对着沉云摇头。
手掌,渐渐握成了拳,第一次,第一次有着血脉牵扯时经历这些,沉云心中有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飞速蔓延着。
火,燃烧着,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一杆长枪。
枪尾颤动着,那深深扎在土石之中,围绕着它,是一个硕大的坑洞。
“快,快救人!!!”
是工坊的人,已是反应过来。
老兵的速度总是快的,炸裂发生之后不到几息便是组织成了人手,各自配合的救人。
沉逞,沉曲,完好无损的被解救了出去,也是运气使然竟然没有伤到分毫。
三叔身上的重物也被合起举了起来,可是那腿上的木刺却是没人敢现在就把下来。
身下,血早已是流淌成了河;老兵们嘈杂着抬着沉衣甲离开了废墟,留下沉云躺在这血泡里,这才意识到那三叔已是受了多重的伤。
撑着,站了起来,身上的一切不是黑色便就是血红。
这才想起来那夏戈,发了疯的去寻找,却是看见了一个小小的结界在阻隔着一切。
眼神中害怕极了,夏戈蹲在结界的中心,小小的双手死死攥着一块玉佩,这才幸免于难。
“你……”
开不了口,不知改如何安慰。
沉云伸手,那结界却是依旧在挡着,泛着淡黄色的光。
似乎是回了神,眼角早已是蓄满的泪忽的就顺着脸颊流淌,啪的一声摔在了地面上。
松手,一个猛扑扑进了沉云的怀抱,全然不顾血污,只是默默的在留着泪。
连哭,都不敢大声。
沉云有些想象不到,这孩子究竟经历了什么。
火,烧了很久,一天一夜。
工坊里不缺水,可是依旧很然浇灭这些火焰。
沉云知道,这是法术激发的真火,不烧完,世俗的水难以浇灭。
留下了长枪,已是摆在了沉云的面前。
工坊的某一处房间,沉云坐在屏风之后,而屏风前的沉逞面对着满屋子的人。
脚下,是白布。
沉逞站起身来,看着这些已经闭上眼的面容,都是曾经熟悉的面孔。
“昨日傍晚。”
有人告知了时间,这是地上这些人死去的时间。
浑身包着纱布,沉逞的模样看起很是疲惫,那薄薄的双唇更显无情。
“是徐家?”
“是。”
简单的对话,可是没有丝毫的温度。
沉默良久,这屋子太小,人太多,温度也变得炙热起来。
可谁也不敢去抹去额头上的汗珠,毕竟躺在地上的,是工坊的弟兄。
“有家人的,抚恤,把遗体交还;没家人的,厚葬。”开口说着,这话很轻,但落在人心中却很重。
转身,不再去看,是怕那红了的双眼会掉下泪来。
扫视着,扫视着这些老兵、工匠们,都是从南屏镇出来的同乡,都是沉家的人。
“失了多少?”
“城东的铺子,城西外的驿站,还有两趟商队也都没了联络。”
听着这些损失,沉逞却是平静着,口中不断重复,“好好好……”
‘嘭!’
忽的,一拳打在了房柱上,那西瓜粗细的房柱炸开了一圈木花。
人心都颤抖了一下,屋子里的人,也都跟着满是怒意。
“开库,取甲。”吩咐着,话头是从牙缝里挤的。
“六哥儿,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
回首,那一对布满血丝的双眼,像是择人而食的野兽。
开口的工匠退下了,他面对不了沉逞的目光,还有周围众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