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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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七弟的美好

    环顾扫视,视线撞上的都是满心火气。

    沉家人,都被激怒了,他们想要复仇,为死去的弟兄。

    “散!”

    一声令下,屋内众人四下散去,各自准备。

    遗体也被抬了下去,沉逞看着他们曾经躺过的地板,上面有残留着血迹。

    目光,停留在这里许久,三叔重伤昏迷,沉逞的肩头便是有了和他一样的重量。

    “哥。”开口,小小的屋内声音传递得很快,“我这么做,对不对?”

    那薄薄的唇还在紧紧的抿着,屋内窗户很高,光打下便是条条斜线,照射在沉逞消瘦的脸颊上。

    提着枪,慢步走屏风后走出,沉云也脸孔也被这光分割得一明一暗。

    “世俗有世俗的规矩,流了血,是保留剩下命,还是压着这些命去为死去的人求个归宿,这是你的选择。”回答着,沉云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稳。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面对抉择,沉逞浑身都在颤抖。

    左手还是右手,进还是退,他没有勇气下得了这个决心。

    看着自己的弟弟,沉云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在南屏镇和自己置气的少年,那个叫嚣着被困着一辈子的少年。

    视线内,些许重叠。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这些,沉逞躲闪开了目光,开门,走开了身影。

    赵梳儿站在门前,有些不知所措,那沉逞身上透漏出的气息让她有些害怕。

    “什么事?”沉云询问,看向了阿妹手中的包裹。

    连忙走进来,将手中包裹解开,是衣物。

    捧着,递到沉云眼前,洗得干干净净布鞋和道袍。

    “我……我那天看你的鞋裂了,就,就……”

    支支吾吾着,说不周全,阿妹不敢去看沉云的双眼。

    浑身的衣物还都是血污和碳灰,低头,看向脚下,这才发现自己的那双皮靴早已是裂开了道道口子。

    千层底的布鞋,又被重新纳过了,没有脱下时的那么薄。

    阿妹的手指看起来也粗糙了许多,还有许多伤痕和针眼。

    可是,这份心意沉重的如何让人胆敢接受。

    沉云没有说话,也没有举动,阿妹支支吾吾的话语终也到头,这屋子里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阿妹的神情落寞了,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可是这笑容像是贴在脸上的,为难极了。

    一把将东西都砸在沉云怀中,赵梳儿猛得转身跑开了。

    ‘嘭’

    房门被重重的带上,阿妹的身影也被隔绝看不见。

    伸手,拿起那布鞋,密密麻麻的针脚,虽然不整齐但很结实。

    整理好,放在了一边,放下了手中的长枪,沉云试着换用右手。

    手腕的骨头已是被强行正位,只是外表血肉肿了一圈;伸手握住,想要提枪,可却是为难。

    枪,杵在地,手腕提不起来。

    沉云站在那里良久,也沉寂了良久;忽的松开了手,转身拿起布鞋换上。

    道袍,布鞋,还有新买的斗笠。

    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连鼻间的空气都是皂角的淡淡幽香。

    沉家的压力在逐渐收缩,片刻的间隙只不过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站在这青楼之前,沉云需要先找到一个人,一个应该守着挺身而出的人。

    纸醉金迷之地,全都是靡靡之音。

    皆是红粉骷髅,但却是能让人暂且忘却身心之痛。

    大红灯笼高高挂着,琴瑟之音在此却是成了缠绵。

    道袍的沉云与这格格不入,可是他是男人,那这里的女人就见怪不怪。

    楼上响着欢笑,凭借耳力能听出是那个像是铁塔般的汉子。

    避开众人注意,叠藏在身影之下,沉云一路向上,走过了间间销魂窟,站定,那笑声的源头房门早已是锁不住迷情香。

    不想落了谁的面子,剑痴成了情痴,任凭谁都想着唏嘘。

    伸手,左手从走廊栏杆上掰下了一块实木,甩出,穿过了门窗的糊纸,似是钉在了房中墙上。

    叮叮咚咚的碰撞声,欢笑声停止了,片刻之后那房门打开,露出一个满是唇印的面孔。

    “公,公子……”

    满眼的不可置信,秋剑身上没有了剑,只带了银子。

    低压着眼皮,沉云的眼中透漏着失望,但也仅仅是失望了。

    伸手,摊开,抵在了秋剑的眼前,空无一物。

    “公子,什么?”

    “剑谱。”

    回答,沉云连多余的字眼都不想说,只是想拿回不该给的东西。

    沉默了,面对这张手掌,秋剑退后了。

    满屋春色在不甘心的蔓延,可沉云只是直视秋剑,摊开着手掌。

    微微摇头,秋剑不甘,眼中有悔恨,可是也有怨恨。

    “我,我不给,”回答,秋剑被沉云带来的现实给浇了一头冷水,“十五年,我花了十五年才敢站到校场上和你们沉家子弟比剑。

    可现在,你们站的地方,是我秋剑一辈子都想要却又够不到的高山。

    你又凭什么想要收回,我本该应得东西?”

    言语甚至不算激烈,可是这话却叫人心绪难平。

    看着秋剑,似乎有看见了那个站在校场上举着大剑的少年,那时候他,还是个剑痴。

    收回了手,右手腕一翻,沉云手中多了一物。

    是灵石,上品灵石,在世俗可换无数金银。

    抛出,仍在了秋剑的怀中,沉云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呆呆的看着那熟悉的背影,正在一点点的远离,手中的灵石就好像烧熟了一样,在手中滚烫。

    张了张口,迈步想要追上,可是身后早已是耐不住寂寞的纤纤玉手,却是又将他拖回了温柔乡。

    依旧是一路躲避了身影,这纸醉金迷之地被沉云远远的落在了身后。

    夏戈捧着串糖葫芦,小口小口的吃着,看着沉云走路带风。

    “走吧。”

    一前一后,夏戈听话的跟在了沉云身后,另一只小手也放下了手中的玉佩。

    道路尽头,渐渐走出了身影,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

    “没说,是怕你伤心。”

    声音顺着道路传来,沉逞的脸色平静,似乎已是做好了觉得。

    天上的月还是很圆,甚至比月半那天还让人觉着圆一些。

    沉云带着夏戈很快便是走到沉逞身边,并不停留,六弟也转身跟随。

    “决定好了?”

    “决定好了,”回答,沉逞往口中塞了口薄荷,咀嚼着,“守!守住三叔的家业,去谈和。”

    话语平静,很难想得出这是之前在小屋内同一个人所说。

    没有说什么,沉云只是静静的走着。

    “在龙驹骑时,三叔说过,情势不利时得忍,保存自身忍到敌人大意,这才能以弱击强,这才是大丈夫能屈能伸。”解释着,是说给沉云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颔首,沉云同意了,尊重沉逞的决定。

    “哥,”又是开口,沉逞分析道,“你是沉家的山顶,你不能有事,只有你站得高沉家才能立得稳。

    现在,形势不利,三叔被撤了军职,哥你也不能动用灵力,徐家开始伸手,侯府立意不明。

    所以,我可以忍,沉家都可以忍。”

    点头,沉云似乎咬紧了牙关。

    “哥,我要去徐家和谈了,如果……”

    脚步,停下,沉逞说不下去了。

    翻手,从戒中取出一物,是一个瓷瓶,上面布满着层层结界。

    “拿着,情势不对时服下,能保命。”交代着,沉云将丹药塞进了沉逞的手中。

    没有拒绝,也没有矫情,只是妥善放好。

    “还有一事,七弟去找谷家千金了,避开了耳目,我怕他有事。”

    “我去找他。”

    点头,这已是最后的交代了,剩下的都不用多说。

    薄荷嚼得没味了,吐在了路牙边,沉逞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夜之中,不再回头。

    裤边被轻轻拉扯,夏戈仰头看向沉云,嘴边吃得一圈的糖浆。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开口安慰,只是沉云的声音也不是那么坚定。

    道路,被落在了身后,今夜的金城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因为大漠的城市都没有宵禁。

    谷家,坐落在金城的中心圈里,是热闹的地段。

    不同于青楼那种纸醉金迷的地方,这边的热闹是属于寻常百姓过日子的欢愉。

    小贩,铺子,还有不少扛着糖葫芦叫卖的。

    衣角一直被攥在夏戈的手心中,布满了汗,沉云带着他,这一大一小的模样却是很是和谐。

    小小的眼睛四处看着,夏戈好奇世俗的世界。

    沉云也是感到新奇,但也有一种撕裂感,这里的热闹和沉家的凝重好似两个世界。

    找到了,那一对并肩行走的身影,那紧紧牵着的手。

    是七弟沉曲,还有他订了情的谷家千金。

    有些不忍心去打扰,只要远远的跟在身后,不管怎么说,还有时间。

    一处关阔的路口,搭起了戏台,唱着大漠悠长的曲调,舞着本地人热情美好的舞蹈。

    沉曲牵着他的恋人,驻足再次许久,渐渐身子靠在了一起,相互依偎着。

    裤边又被扯了扯,沉云低头望去,是夏戈渴望的眼神。

    环顾四周,不少大人都扛起了自家的小孩,而夏戈也想要看看戏台上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