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想着做些什么
金城,镇西军侯府。
月亮,已是渐渐沉入山了,南北大道之上,初晨已是破晓洒下阳光。
负手而立,站在楼阁上看着大漠这副苍凉壮阔的景象,镇西军侯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事情办砸了。”开口,话语回荡在阁楼之中,阳光照射出军侯御赐的紫袍。
背后,身影飘忽不定,可是那一身甲胄定是能叫沉云看着眼熟。
“杀身成仁,即便办砸了我们也担起责任了,没拖累你祁平关。”
“呵,”嘴角露出了一丝轻笑,军侯嘲讽道,“不过见三次面,都敢直呼其名了,真觉着拿捏住本侯的把柄了吗?”
“侯爷,别忘了,已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谁也逃不掉。”
回答着,那身影依旧矗立在此,但却是像座山石一样纹丝不动。
气氛渐渐凝重起来,军侯不语,那身影也不语,相互之间有一种肃杀在蔓延。
嘴角的笑渐渐冷却,转过身来直视,镇西军侯祁平关的目光没能被初晨温暖。
“本侯想不通的是,都是修士,你们做的和他们做的,竟是如此不一样。”语气平稳,祁平关询问道,“如此不惜代价,到底为何?”
问题,有时候是一把刀,能伤人心,将心底做不愿意显露的事物血淋淋的挑出来。
那身影沉默着,似乎是不想回答,可是军侯直视的眼神却是丝毫不退却,并且顺着身后的初晨爬升,渐渐染上了冰冷。
信任的破裂,源于隐藏。
“我们是蚍蜉,生来就够不到长生,但却目睹为了长生,这个世界付出怎样的代价,”忽的开口,那人的声音很年轻,但却偏偏透漏着沧桑。
“和你祁平关不同,我们本只是一群过平稳日子的人,但却莫名被卷入了这代价之中;被伤害,被失去,但也成为了一部分。
所以,我们想着去做些什么,即便改不了什么,但也是做了。”
眉头紧皱,阳光照射出紫袍上繁复的花纹,也照射出军侯宽阔的肩膀。
面孔,是难以理解的神色,但祁平关的眼中的冰冷却是渐渐消退了。
“你们的确不同,可这个样子,不怕被那些修士当作邪魔吗?”
“呵,”轻笑,那人跨前了一步,露出一个布满胡渣的下巴,解释道,“世间任何的兵器、功法,都不分好坏高低,重要的是人。
只要人心中有善恶,这功法就不分善恶,自然手段也不分善恶。”
微微点头,军侯明白了,伸手,抛出了一个钥匙。
“你要的东西,自己去拿,但该办的事情,记得做完。”
“好。”
阁楼里只留下了一个字,身影便是不见。
祁平关站在原地,看着那人消失的地方,久久没有离去。
“沉云,没想到你还活着,但愿你聪明些,不要碍事。”
……
……
‘阿欠!’
一个喷嚏,沉云擦了擦嘴角。
“大公子,伤寒了?”
老兵关心着,手里还扯过了一件衣衫。
摆摆手,沉云皱起了眉头,思索着什么。
“有人在念叨我。”
理所当然的解释,沉云目光看向了某一个方向。
伤口,已是被稍稍处理,腰间也挂上了一柄长剑,很细,也很轻。
“着甲吧,大公子。”
老兵举起了一套甲胄,是工坊里做好的甲胄,很结实,也很重。
摇头,沉云拒绝了,他不需要这样的累赘。
一切都整顿完毕,老兵们等候着指示。
“哥,我和你一去。”沉曲说着,身上也是穿好了甲。
看向自己的这个弟弟,沉云再次拒绝了他,“你留下,照顾好沉家,还有你的姑娘。”
拍拍肩膀,打断了弟弟还想解释的话,沉云向老兵们轻轻点头。
均州八阵,不为人知的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能看见阵内真实的沉家工坊。
老兵们鱼贯而出,沉云紧随其后。
城内,买早食的小贩已是燃起炉火,赶路的商队已是在收拾马车。
初晨的阳光将城门的影子在大道上拉得很长,昨夜流血却早已遗忘在百姓日复一日的粗茶淡饭之中。
都是做好了伪装,甲胄外穿了宽大的衣袍,长枪盾牌也裹着稻草木柴伪装杂物。
老兵们无需多做干预,多年的军旅厮杀造就了属于他们自己的经验。
只是给出了一个指令目标,沉云便是离了他们。
身上布满血污的道袍早已是换下,只有那双千层底布鞋还穿在脚上。
路过了昨夜的路口,尸首血迹早已是不见踪影,只还有周围房屋墙壁上的些许碎裂还在证明昨日发生的一切。
看着这些痕迹,沉云沉默着,他知道,这些定是在某人的默许之下。
脚步,不缓不急,沉云顺着南北大道走向镇西军侯府。
‘啼嗒,啼嗒……’
马蹄声在身后响起,是金城驻守的龙驹骑,开始了一日的巡视。
沉云不想招惹麻烦,脸色依旧保持着镇定。
“老李,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忽的,一位龙驹骑询问着自己的战友。
四下里嗅着,被询问的老李很是果断的便是判断出来了,“血腥味,还挺重的。”
心头一跳,沉云并没有慌乱。
“瞎说,这大清早的哪里来的血腥味,老李,你该不会真是老了吧,鼻子都不灵光了,怪不得沉将军老说你该卸甲回家陪孩子了!”
骑兵大笑着,拿自己的战友开涮,不过笑着笑着身前却是落寞了下来,“不过也真是的,沉将军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撤就撤了,真叫人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慎言!”老李低声呵斥,对空抱了抱拳说道,“吾等军卒听从军令是天命,小子,上官们的意思,别瞎猜。”
呆呆看着自己的老战友,那年轻的龙驹骑无奈叹了气。
龙驹,踱步路过了沉云,马儿都有些不安。
轻轻拍了拍座下马儿的脖子,年轻的龙驹骑也皱起了鼻子四下嗅着。
“老李……还真有血腥味!”
已是快要到军侯府,沉云径直行走着,为了不突兀并没有戴斗笠。
那巡视的龙驹骑停顿寻找,沉云却是不停步路过了他们。
“嘶……”
马儿们嘶啼着,高高的抬起了前蹄。
龙驹骑们也终于发现了异样的来源,锁定了走在前面的沉云。
“喂,前面的,停下!”
手已是握住腰间刀,年轻的龙驹骑抬手直指着沉云。
未回头,也未止步,自然下垂的手臂,摆动幅度也渐渐的缩小了。
背后,马蹄踏着砖石的声音,清脆得很。
龙驹骑们驾着马几个跨步就到了沉云的面前,拉着马儿的头,看向了可疑的目标。
“喂,你做什么的,叫你怎么不停?”
年轻的龙驹骑大声的质问着,而一侧的老李却已是垂下了长枪尖头,拉住了缰绳,随时可以冲锋。
止步,抬头,朝食铺子飘出的雾气模糊了沉云的脸庞。
手,已是渐渐握上长剑,气息平稳,沉云的目光锁定在了年轻骑士的脖子。
‘哗啦~’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打断了这一切,一滩血红洒在了地上。
端着木盆,头发挽在脑后,老板娘一脸抱歉的看向了沉云他们。
“对不起啊,差点洒到身上,都怪我家里的懒汉,赖在床上不肯起来,这才耽搁了宰羊开炉!”
原来是那个羊汤铺子,沉云正好走到了店前。
枪尖立了起来,老李松开了戒备。
“也别怪你家男人了,这才几个时辰啊,别说是他,我老李都差点爬不起来巡视,差点吃了上官的鞭子!”
“哪能啊,”老板娘赔笑着,抱着木盆说道,“军爷,要不进来喝口羊汤吧,近来天气转凉了,这早上寒气重,别侵了身子里去。”
连连摆手,老李一脸无奈道,“别了,妹子;再叫那新来的将军瞧见,吃鞭子是小,扣了饷钱,我老李可受不了家里婆娘念叨。”
一拨马头,龙驹骑都继续巡视了,显然是放弃了心里的可疑。
低头,瞧着脚尖上的血,沉云知道了,那不是老板娘泼出来的羊血。
“呦,客官,怎么染上你鞋面了,真是忙瞎了心了,叫我这不注意的。”老板娘也瞧见了,连连道歉着,“您进来吧,吃口汤,我给您细细这鞋面。”
“不用。”
果断拒绝,沉云抬步就走,可是臂膀却是被老板娘拉住,一把拽入了店铺中。
感受到了灵气的波动,那老板娘不是常人。
门,又合上了。
放下木盆,老板娘弯腰就要去脱沉云的鞋。
没有拒绝,沉云坐下了,静静的等候着。
“昨夜我们错了,你和他们不一样,所以,有一句奉劝要带给你,”脱下了鞋,老板娘麻溜的拿起水桶中的刷子刷着,沾染了些许皂角刷出了许多血水。
“别多事,保住自身就好,接下来的事,不是你能解决的,特别是你现在这样,不如早些走,会谪仙山去,能活命。”
被轻视了,可沉云却是一点都不恼,瞧着这背影,那同样的衣服下,这躯体似乎比印象中的结实了些。
“他们还活着吗?”
“活着,”丢下了布鞋又是弯腰给沉云穿上,这女人看起很知道怎么伺候人,解释道,“我们从来都不伤害百姓,只是让他们昏睡了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