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和黑袍在火焰中渐渐化为灰烬，柯里斯踢了踢土，将燃烧的痕迹抹去，忐忑的走向城区。

    他特地挑选了一条直通郊外的通道，这身着装他可不想让别人认出来。

    “这下怎么办？你不是说完成仪式之后就没多少人能摸到我老底了吗？”柯里斯愤愤的问道。

    藏金地里是有死神之镰的人监督的，闹出那么大动静，肯定已经引起他们的注意了，回去很难不被莫西盘问一通。

    “你直接回去就是了，不用担心。”墨提斯淡淡的道。

    “啊？”柯里斯愣住了。

    “不会有人揭发你的，还会抢着去认人是他们杀的呢。”

    “为什么？”

    “留意他给你的线索就行，那很可能有用，我们的运气很不错。”

    说完，墨提斯不再回答他的问题，这让柯里斯心中越发郁闷不解。

    她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的沉稳知性，不过，还是能让人感觉到她的心情非常的好。

    18号城区死神之镰总部大会议厅，紧急发布会现场。

    柯里斯不安的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努力的把自己缩成一团，低着头，不敢看别的地方。

    他一回到总部，局里就通知没正在进行任务的所有人员在总部集合，并联系了所有的媒体召开了一场紧急发布会。这弄得他很是心惊胆战，难不成要表演公开处刑，向全赫尔海姆直播柯里斯被绞死的全过程？

    而且，这动静也太大了吧！

    如果要判他杀人，柯里斯绝对不服气，因为那老头根本就不能算是他杀的，就算他不动手，那老头也活不成了，只是提前几分钟送他上路而已，谁让这老东西嘴巴不老实呢。

    回想动手的过程，柯里斯心中有些发寒。在墨提斯出声的那一瞬，他的内心是认同的，因为如果老头把他曝光了，他和墨提斯就彻底玩儿完了。

    但其实他并不准备动手，活了十八九年，他连鸡都没杀过，也就在个人现实里打VR游戏似的霍霍了几只很弱的小怪，突然真让他杀人，他肯定是不敢的。但心里有这个想法的时候，身体就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并且每一个步骤，都精准熟练得吓人，就像早已训练过无数次杀人的技巧了一般。

    他觉得身体里，有什么原本不属于他的部分苏醒了，那是一种本能，

    仿佛刻印在血液里的，杀戮的本能！

    一个穿着死神之镰制式黑风衣的中年男人从幕后走了出来，他的制服与莫西等人的不一样，边角和许多小细节修饰了很多，看起来更帅更华丽。他用凌厉的眼光扫了一眼会场，伸手轻触麦克风。

    震耳的嗡鸣声改过了会场的嘈杂，大家安静下来，将目光聚集在中年人身上。

    再度环视了一眼会场，男人扶了扶帽子，朗声说道。

    “我是死神之镰18号城区总长，霍恩·菲利普，废话不多说，今天召集大家，是为了宣布一件重要的事。”

    原来他就是自己的地方老大，柯里斯抬起头，小心的打量了他几眼。

    男人吸了口气，继续说道：

    “长年潜伏在赫尔海姆的间谍，伊甸的首席情报官，传说中的‘上帝之眼’普罗维登斯，于今日下午，被18号城区的检察官于地下市场抓获并击毙！”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幕布被拉开，只剩下眼窝的老人尸体被绑在刑架上。暴露在众人面前。

    台下一片哗然，闪光灯接二连三的在台下亮起，将总长胸前的持镰死神徽章照得发亮，咔擦咔擦的快门声甚至要盖过了人群的声音。

    柯里斯惊得说不出话，不由自主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别激动，小家伙，好好干，你也会有这一天的。”旁边的前辈笑着将柯里斯按下来。

    他以为是新人第一次见这种场景，有些激动过头。

    “你早就知道了？”柯里斯对墨提斯问道。

    “他给你占卜的时候我才知道，老实说我也吓了一跳。”墨提斯答道。

    “这是一次漫长而周密的抓捕计划，早在两年前，情报部的探员就已经发现了他在赫尔海姆行动的蛛丝马迹，我们通过大量的搜查工作，最终锁定了那个地下市场，并派人渗透了进去……”

    “真会吹牛逼啊。”看着总长忍不住上扬的嘴角，柯里斯心中很不服气。

    “科勒尔集团为我们的此次行动提供了不小的帮助，还有马车工会，斯蒂芬证券……”

    “这家伙会升调到更高的城区担任总长，平时和他勾结的那些企业和商会都将成为既得利益者，接替他成为本城区总长的大概就是把尸体交给他的那位检察官了。”墨提斯嗤笑道：“你给他们送了一份他们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大礼，没人会管你的事情了。”

    柯里斯眨巴着眼睛，放下了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

    “下面请各位自由提问。”霍恩总长对台下做出了邀请的手势。

    一位记者凑上前去：“总长先生，我们看到普罗维登斯尸体并不完整，他的眼睛去哪了呢？”

    霍恩笑了笑，从风衣内侧掏出了一个小罐，他将浸泡在液体里的眼球展示在聚光灯下，豪气干云的说道：

    “上帝的眼睛，现在在我们赫尔海姆手中！”

    台下爆发出一阵欢呼，柯里斯听到了脑海中墨提斯不屑的笑声。

    “那是假的吧。”柯里斯问道。

    在他的记忆里，普罗维登斯的眼球是当场萎缩消失的。

    “要是被伊甸人看到他这个蠢样子，他们会认为赫尔海姆人的智商还不如蘑菇。”光是听着她的声音，柯里斯都能想象到少女现在满脸得意的坏笑：“真正的眼睛，现在在你的手里。”

    “什么？”柯里斯又震惊了。

    “准确来说，现在在死神手里，它们藏在你的个人现实中。”墨提斯说道：“它们是普罗维登斯的力量源泉，源自天主的‘全知之眼’，赫尔海姆人不知道这些，伊甸与这里的情报和信息彼此都封锁得很死。”

    “是相当好的东西？”

    “好的不能再好的东西，所以我们要从国王大人那里拿回来。”墨提斯说道。

    “或者说，帮我拿回来，那是我的东西。”

    总长看起来确实非常开心，在匆匆结束了发布会后，他又破天荒的给全体18号城区的检察官放了个假，颇有打了胜仗之后皇帝大赦天下的意思，日常冷清无人的总部此时热闹非凡，被装饰得像是要过圣诞节。大家在一起开派对，一直开到很晚，柯里斯也借机认识了不少前辈和同期生。

    莫西只是过来兴奋的向柯里斯询问有没有目击抓捕的现场，没有过问别的事情，这让柯里斯彻底放下心来。看来总长的确没有追查此事，他在事发后留下的痕迹很多，稍微注意一下就能被抓个正着。

    通过旁听检察官们的闲聊，柯里斯将得到的信息碎片拼凑在一起，再次了解到自己，不，死神替自己解决的是怎样一个人物。

    普罗维登斯·萨尔维，让林鸮之巢和死神之镰都极为头痛的，伊甸情报界的头号人物。在他担任伊甸巡查工作时，赫尔海姆找不到任何有效的手段渗入伊甸。经他之手的情报也从未被拦截破译过，反倒是赫尔海姆的信息倒是常常被他窃取，只有赫尔墨斯伯爵亲自参与任务才能躲过他的眼睛。

    赫尔海姆完全不知道他已经渗透进来了那么长时间，经过调查，他扮演占卜师呆在18号城区藏金地至少有二十年了，而且，这很可能只是他的身份之一。近几十年伊甸的行动总是能先赫尔海姆一步的原因也得到了解释。

    他是在那场改变了世界格局的圣战，也就是令死神陨落的那场战争之后才开始出现并活跃的，传说他拥有来自天主的，真正的【神】的力量。

    他很少正面参与战斗，绝大多数是将自己深埋在暗处。赫尔海姆关于他的确切的资料和信息非常非常少，大部分都是在任务中与他有过接触的检察官和林鸮探员提供的非常模糊的，带有想象因素的信息。连名字都是在杀死他之后经过从精神到肉体的调查才破译的。在次之前，大家都称他为“上帝之眼”。

    幸好他们还不知道全知之眼的存在，不然肯定会拼了命的把柯里斯揪出来。

    想到这里，柯里斯又拾起了与墨提斯对话时的疑惑。

    普罗维登斯的力量来自全知之眼，而全知之眼源自天主，可墨提斯却说全知之眼是她的东西，难道说……

    墨提斯的正体，其实就是天主？

    想到这里，柯里斯愈发胆寒，同时被两位至高古神盯上，整个宇宙都找不到像他这样倒霉的人吧？

    但是，以天主的威能，怎么可能被只是掌握死神残骸的小小伯爵囚禁？而且，伊甸怎么会毫不知情？想到这儿，柯里斯将这个可怕的想象从脑海中剔除。

    也可能是天主册封的上一个情报大将，也可能就是她单纯的想要但是不好意思开口，柯里斯现在只得胡思乱想，因为墨提斯不喜欢柯里斯探究她的过去。

    而且她说过，探究她的过去对柯里斯来说很【危险】！

    聚会一直持续到半夜，大伙有的在总部留宿，有的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家。柯里斯住在实习生公寓里，因为实习生并不多，所以条件很好，柯里斯倒是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单独拥有一个房间。

    他还以为会像大学宿舍那样。

    这样很好，柯里斯非常满意。每天要和别人住在一起的话，他害怕会露出一些不寻常的蛛丝马迹。

    进行简单的就寝准备，柯里斯将在淘金地购买的物品藏好，整理了一下思绪，闭上眼睛，让呼吸趋于平稳，冥想也随之进行。

    自身与个人现实的通道打开，他的以太体再度穿越了浩瀚的绯红星空，被巨大的黑洞吞噬。

    意识清晰之后，环视了一下四周，他已经回到了满是沼泽，尸体和浓雾的泥潭都市。

    空气还是那么的潮湿腥臭，柯里斯掩了掩鼻子，将脚从烂泥里拔出，蹲在了一个断裂的石柱上。

    他正欲向墨提斯询问她的位置，轻巧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看向了雾气中的娇小身影，不由得屏住呼吸。

    莫名的，他竟然有一种约会似的紧张感，和立刻就想看到她的期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