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共东风放纸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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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抓捕

    李牧延很快做出了决定,毫不迟疑。

    在生命面前没什么好迟疑的。

    他俯身趴在树干上,伸手将下面的人胳膊拉住,腻腻的触感还是让他蹙紧了眉,但他没有半分松懈。

    一手将人往外拉,另一手得抓紧树干,不然怕是连他也要掉下去,只是这样就没法捂鼻,那气味不断涌入鼻腔中。

    有风吹过,他倒没觉得太晕,只想吐。

    半昏迷的人被缓缓拉起,徐燕来睁着眼,却使不出力气,她看见拉她的人面上无比抗拒的神情,但是被拉到树干上,为了怕她再掉下去,这人往回挪动的时候,还不得不搂住她,甚至必须让她紧贴在身边。

    那脸色当真是绚烂多彩,璀璨如烟花。

    终于回到安全地,徐燕来立即被丢在地上,县令大人拂袖欲走,走两步又回来,瞧她身上只有脸颊两侧还算干净,俯身抬手在她脸上左右拍了几下:“你醒了没?”

    她点了一下头,此时风吹一吹,她已能稍稍动弹。

    但还不方便说话,否则定要破口大骂:“你打我,你敢打我?”

    “收拾好后就随我的人去县衙,你私自囚困我潍远县的百姓,绝不能轻易放过。”李牧延重新起身,“莫要耍花招,你跑不了。”

    说完甩手而去,凉风吹动,衣袂藏风,他抬袖捂住了鼻子,然而只捂了一下,又立马松开。

    身后的人忍不住笑起来。

    天亮雨歇风静,不知时辰过了几许。

    骆长清幽幽转醒。

    有一人伏在床边微闭双眼,那眉眼有几分温润与倔强,不是岳澜,是陆陵。

    她稍稍一动,陆陵就醒了,先以手探一探她的额头,担忧之色略有缓和,柔声对她道:“师父,没事了,伤口已请大夫上好了药,很快就能好。”

    她撑着身子要起来,陆陵连忙扶住她:“你起来做什么,多休息一下,想要什么告诉我,想做什么也告诉我。”

    她便又听话躺下,眼珠四处寻了一番。

    陆陵转身去倒了一杯水:“大师哥和阿寻去县衙了,那女匪已被抓进大牢,李大人叫他们去录个口供。”

    “抓住了?”她有些惊异。

    “听说是那女匪天一亮自己把自己绑来了,谁知道怎么回事呢。”陆陵一边说,一边轻吹了吹杯上热气,递到她嘴边,“试试烫不烫,先喝口水,我这就去煎药,厨房里还煮着粥,不过大夫说要先喝药,才能吃饭。”

    她便又起身,接过杯子,打量他一番,笑道:“平日里看你书不离手,今日怎么没拿?”

    “师父你昏迷着,我还能看得进去书,万一你再有闪失而我没及时发现怎么办?”陆陵皱眉,“你可比我读书重要的多。”

    她心生暖意,看窗外阳光扑洒,若片片金麟。

    喝完水,陆陵收了杯子,替她掖一下被子,起身要去厨房。

    还没打开门,有一人先推门而入,脚步急切地走进来,一眼向床里的人望去,见她已醒,松了口气,道:“李大人派人来了。”

    “来做什么?”陆陵不解,“探望师父吗,这位大人管得很宽……不是,想得很周到啊,但这太不方便了吧,大师哥,你怎么跟他说的?”

    岳澜没好气道:“的确携了些礼品,但不是探望,李大人要师父也去县衙录口供,说被绑的是师父,只有她的口供才能做那女匪定罪的依据,我说师父伤势严重去不了,他……就让人来了。”

    “要抓师父过去?”

    “是,可焉能让师父去,我只能说我们自己来问一问,他们现下在外面等着,不给回话是不走的。”岳澜往床边走近了一些,迟疑片刻,道,“师父,那女匪只说是受人所托,至于受何人所托,死活不肯说,不知你是否有线索?”

    岳澜顺便将在县衙所见简单叙述了一番。

    那徐燕来倒真不是个好惹的,县衙大牢居然没关住她,她把牢门的锁链鼓捣一阵儿就弄开了。

    原本是跑出了牢房,可正好李大人带人前去,两边撞了个正着,按理说她当时要是把李大人挟持住逃跑,应该不难,但不知怎的,她竟一言不发又钻回了牢房,自己把锁链给锁好了。

    当时岳澜和孟寻正好跟在李大人后面,见那女匪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睁着大眼睛看他们,他一度怀疑这个人不太正常。

    另外,李大人今日也有点不太正常,平日里最注重仪表的人今天审案时头发还没干,秦县丞说,他洗了大半夜的澡,天亮刚从水里出来。

    孟寻听了不解:“泡半夜那不把皮都泡皱了?”

    秦县丞摇头:“不是一次澡洗半夜,是这半夜洗了数次。”

    孟寻更不解了。

    但后面审问就正常许多了,徐燕来说自己也是有行业道德的,绝对不会说是谁让他绑人。

    李大人脾气不大好,曾将一位连环杀人犯刑逼的跪地喊娘,到最后事无巨细地交代出来。

    他有很多种办法逼人开口,但今天他一样都没用。

    “为什么没用?”陆陵忙问。

    岳澜正要答,又想起什么:“你不是一贯最为体恤他人,现在怎么好像十分期待李大人用刑似的?”

    “法不容情,我对这女匪可不会体恤,到底为什么没用?”

    岳澜便继续道:“那女匪招李大人近前,与他说了一句悄悄话,李大人当时脸就青了,接连退后好几步,也不再问什么,甩着袖子就走了。”

    “什么悄悄话这么有杀伤力?”

    “这个……”岳澜认真地思索片刻,“我想,八成是说她自己没洗澡,李大人最爱洁净,于是被吓跑了。”

    “此言有理。”

    岳澜看了他一眼,两人一同憋着笑意,最后都没绷住。

    只是一瞬,岳澜又收了笑意,望着床里的人:“女匪到底跟李大人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但她一定没说是谁指使的,要不然李大人不会着急来问你,此事非李大人着急,我也着急,师父,你想一想,有没有开罪过什么人?”

    骆长清道:“我无心开罪,但定无意中让什么人不高兴,这个实难避免,我也不知道有谁。”

    岳澜叹了口气:“这……不好找也得找,不找出来替师父你平了这个委屈,实在让人寝食难安。”

    “没错。”陆陵也道,“师父这次遭了大罪,必定要让那人绳之以法,不然我们这些当徒弟的,就显得太废材了。”

    床上的人看看他们,接着道:“不过此次要绑我的人,我却知道是谁。”

    房门关好,骆长清躺在床上,听楼下一阵争吵之声。

    叫喊的最亮的是孟寻,他道:“怎么就不能是他了,你们来要口供,我师父说了你们又不信,那还来问个什么啊?”

    “不是,陈大掌柜跟你们长清斋无仇无怨,他好端端绑人做什么?”这是一个衙役的声音。

    “是不是无愁无怨,你们去问问他啊,所谓同行之争最为激烈,我们长清斋之前在千鸢会上赢了他,现在生意又红火,他难保不会眼红。”孟寻道。

    “你这是口说无凭,陈大掌柜与李大人关系一向很好,他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原来如此。”孟寻讽道,“因他跟你们大人关系好,你们就信他不信我师父,哼,是不是口说无凭,你们把人带去县衙审一审不就是了,我家师父重伤未愈你们都能要人过去,那陈大掌柜活蹦乱跳的,没理由不能去吧?”

    “这……”衙役们一时无言以对,叽叽咕咕商议一番,撂下了话,“我们先去回禀大人。”

    “我跟你们一起去。”孟寻叫住他们,“敢欺负到长清斋的头上,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去,我师父受的伤一定要让那人原封不动还回来!”

    李大人倒没属下那般明目张胆的维护,他当即令人去了鸿渊坊。

    只是陈升鸿并不在店中,也不在家里,下人说他早上出门后没回来。

    “你们看看,心虚逃跑了。”孟寻喊。

    陈家下人怒瞪了他几眼,回道:“胡说,我们大掌柜是去杨少爷家里了。”

    “你骗谁呢?”

    “骗你作什么?”下人懒得与孟寻废话,朝着衙役道,“官爷,我也是私底下听到的,你们别声张啊,听说啊,那杨少爷快死了,我们大掌柜八成在帮着准备后事呢。”

    “杨连祁快死了?”来人均惊愕了。

    且不管杨连祁如何,而此时县令要拿人,他们还得往杨家赶。

    匆匆从陈家巷又回到六渡街,穿过长街到尽头转一个弯,抬头一看,众人都松了口气。

    杨家大门前一如往常,没有见到想象中挂满白幡的场景,也没有看到人来人往脚步匆忙。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杨少爷死了,杨家也未必会慌乱。

    衙役们心照不宣地摇摇头,着人进去通报。

    好在,得到的消息是人并没死,只是病症加重昏迷不醒,而至于陈升鸿,给的回话是,这会儿没空出来。

    孟寻比衙役们更没耐心,他当即不愿意了,冲着门童喊:“他怎么会没空,难不成他还会行医不成?”

    门童想了想:“他好像,真的在给少爷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