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共东风放纸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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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归途

    雨太大,骆长清与岳澜留宿在了王瑾玉的小院子里,室内烛火明,他们有长夜共叙,一室暖意,且不需管窗外风狂雨骤,亦不知有人眼巴巴待她归。

    天刚亮,雨未歇,王瑾玉早早要出门,临走前他特别叮嘱骆长清二人就在他的屋子好生呆着,雨停了再走,两人也的确无事,就耐心坐在廊下听雨。

    王瑾玉一来吏部便听胡大人说陆陵官职一事已敲定,今日便该通知其去户部领职了。

    他心中一喜,抬头见雨没停,怕陆陵第一天就职就来迟,私下安排了辆马车去接他。

    他又着人传了信儿给骆长清他们,二人得了消息,同样欣喜。

    只是这桩事了结,他们也该回潍远县了。

    雨停已经是晌午,两人回到及第楼,陆陵已经赶去了户部,他们没碰着面,出乎意料的,也没看见小风,龚老板说小风瞧见那马车稀奇,非要跟着陆小哥一起坐一坐,便跟他一并走了。

    “他又不是没坐过马车,这也稀奇啊?”骆长清无奈地笑,“那我们先收拾东西。”

    两人上了楼,龚珠儿刚巧从后厅出来,她在龚老板面前一摇手:“爹,我怎么觉得怪怪的,早上看那个小风病得脸上发红,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你确定他还有闲心跟陆公子出去玩儿呢?”

    “陆公子这样说的啊,还能有差?”龚老板漫不经心地翻着账本,“他们这边已经把客房的账结算完了,这两天就走了,那岳公子跟你没关系,把你的心给我收回来!”

    龚珠儿面上一羞:“原来您都知道啊?”

    “你爹我又不傻,不是你的人,就别瞎想了。”

    她莫名气恼:“我就不!”

    说完转身就走,听她爹在身后不痛不痒地道:“虽然如此,但你又能怎样呢?”

    她的气更甚了,只是没过多会儿,又如霜打的茄子抬不起头,是啊,那岳公子眼里心里都是他师父,她又能怎样呢?

    她唯一做的,是往后过尽千帆皆不是,不长的余生,再难遇动心人。

    陆陵位虽卑偏事务多,不似王瑾玉那般自由,分到的住处还在户部院衙内,不相关人进不得,骆长清他们连等了几天,陆陵始终不得空过来。

    到最后陆陵自己都放弃了,请王瑾玉带话给他们,叫他们回去,回头等有机会回潍远县看他们。

    至于小风,王瑾玉倒是在陆陵的住处见到他了,新就任官职人员可以携近身伺候的下人,那边大抵都把他当做了下人,但尽管是下人,一旦进了院衙,也就没了随意出入的自由,日常必须随自家主人才能出行。

    “小风让我跟你们说,阿陵如今当官了,他想跟着阿陵见见世面,暂时不打算跟你们回了,过一段时间自己回。”王瑾玉原话复述着,心里有些疑问一闪而过。

    小风要是真有这个想法,干嘛不跟着他呢?

    但转念一想,小风与陆陵毕竟认识的久,他们彼此之间更信任也是正常的。

    他打消了疑虑,继续道:“我看他的确是挺喜欢那儿的,你们不用担心。”

    “他在阿陵那儿是不用担心,我只担心他到时候一个人怎么回。”骆长清想了想,“这样吧,他非要再玩儿一阵儿我没意见,不过你帮我转告阿陵,等他想回的时候,最好着人送一下他,或者来封书信快马给我,我们过来接也行。”

    “姐姐放心,还有我呢,我也会护着他的。”王瑾玉笑道。

    骆长清宠溺地看着他,自上而下打量了他好一番:“好弟弟,遇到你真好。”

    目光又自他衣摆扫过,自从纳卷之后,王瑾玉就再没将那玉佩戴在外面过,她没跟他提及玉佩之事,但也不由暗叹:做得好,此物本就不应该亮于外人眼前。

    翌日,她与岳澜离开了京师,来的时候是四个人,回去便只有他二人了。

    繁华京师在身后渐远,前方他乡也是故乡。

    只是那京师深门之中还有人翘首以盼。

    小风躺在椅子上晃着腿,盯着案前陆陵的背影,愁眉苦脸道:“陆二哥,你要是觉得如今位置不稳,怕王公子知道他与你没关系不肯照拂你,大不了我闭嘴就是了,可你为何非要我跟你一起来这户部院衙,现在倒好,你不得出门,而我更是想出去都难了。”

    陆陵也同他一样愁眉苦脸:“这就是你没良心了,那日明明是我看你病得稀里糊涂,怕把你一个人留在客栈没人照顾,才好心带着你的。”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还是怕他发烧说胡话早早把真相泄露,只有带在身边随时提防着最安全,但担心他的身体总归也是真的。

    小风本还在抱怨,听他这般说,怒气转瞬就没了,他在家中虽时常跟自己的爹吵闹,可是在外面旁人只需给一个糖,就足以让他感激涕零,如若再多一句关心的话,他甚至可以为牛做马。

    不知是不是大多数人会如此,看不见父母亲人待自己的好,却能记得他人的滴水之恩。

    就好比他明明是困在这里出不去,但陆陵叫他跟王瑾玉说,他是想留在这里多玩些时候,他就照着说了,并且还做出了十分兴奋的神态,他知道陆陵是不想让他现在就出去跟姐姐相见,怕被王瑾玉看出端倪,可他还是听话了,只因他生病这两日,陆陵的确是用尽了心思照顾他。

    听陆陵又道:“以前不进官场不知道,现在才发现其中的风云暗涌,我承认,我的确需要王公子还有胡大人他们的关照,所以,小风,这回事你还不能说。”

    “我知道啊。”他迷惘看他,“我方才就已经说过,我会闭嘴的,我等回到潍远县再跟姐姐说……”

    “不,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泄露的危险,你也先别告诉师父,就只是这一段时间而已,等我在户部稳了之后就行……”陆陵紧张地看着他。

    他不能保证师父知道这个消息后会作何反应,他能请求小风保守秘密,却没信心师父也能听他的话。

    他与小风相识不短,自恃有七八分了解这人,他知道这人的情绪上来了是管不住嘴的,再信誓旦旦也不一定能保守秘密。

    除非,这人自己管不住的嘴,由他留在身边来管。

    他思量须臾,郑重而真切地道:“小风,师父和大师哥既然已经回去了,你也不必急于一时,不如你在我这里多呆一阵儿吧,可以吗?”

    “哎呀我在这里吃不惯,我早就想回家了……”

    “你想吃什么我亲自做给你吃,到时候我请人送你回家,这样可以了吗?”话未说完,陆陵急着打断。

    小风一时咂舌:“人家都把我当你的下人呢,你反倒要来伺候我?”

    “我没把你当下人啊。”陆陵道,“什么下人上人,谁天生比谁低一等的?”

    小风怔了一怔:“好吧,我答应你,那我得跟我爹说一下,免得他担心,陆二哥你字写得好,我来口述,你帮我给他写个信。”

    “行,谢谢你。”

    小风又笑起来:“事关你的前途,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损失,孰轻孰重根本就不需要比较,换做你身边任何一个朋友,我想都会答应的,有什么谢的?”

    说罢,又有一问:“其实,我觉得你根本没必要这么谨慎,没准王公子知道真相,也还是会帮你的,即便没有姐姐那层关系,这些时日大家也已是好友了啊?”

    陆陵沉默片刻,莞尔一笑:“还是谨慎一些好。”

    他信人性皆善,只是不信旁人会无缘无故来帮他。

    他替小风写的那封信到了顾掌柜的手中时,骆长清和岳澜也已经回到了潍远县。

    一去大半年,潍远县一如去时模样,半年多的时间对于一座城来说,本也就是弹指一挥。

    但对于等待的人来说,却如过三秋。

    顾掌柜愤愤撕掉了书信,足足生了好几天的闷气,玩野了的孩子就如断线的纸鸢,任他再如何收线都拉不回了。

    他赌气一般的道:“不想回来我就不管他了,孟小哥,我把我这字画技艺教给你,你学不学?”

    孟寻正准备摇头,却见面前人怒急的神色,那表情分明在说:“不学我就弄死你。”

    他吞了口水,瑟瑟点头:“行啦行啦,你教我就是,别把自己气出个好歹来。”

    这些时日孟寻将长清斋看守的还是不错的,日日打扫十分整洁,除了大半年几乎没开张,以至于街坊邻居都差点忘记这儿是卖纸鸢的了。

    孟寻表示愧疚,骆长清倒是认为,她这店还好端端的,就已经超出期望了。

    恩寻更加不好意思:“师父你不是说今年千鸢会我们势必还要一展风采的吗,马上就又是重阳节了,我们赶紧准备千鸢会的比赛纸鸢,我听说鸿渊坊这回早早就在准备了。”

    按照陈升鸿的性子,绝不能允许自己输第二次,这一次他们定是更加上心。

    “好。”她点头,“我这便来想一想如何做,对了,你把我们长清斋的申请参赛名册报到县衙了没?”

    孟寻一愣:“啊,这个还需要主动报名呢?”

    她一时无语了。

    去年他们是刚来,县衙怕他们不知道,故提前着人来通知并邀请,今年则没人过来知会,要参赛的纸鸢坊得主动去县衙登记,而这个时候,登记期限都已经截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