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共东风放纸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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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余生同梦

    起飞完成后进入留空计时,众人皆保持了高度专注,按照规定,在此期间若纸鸢放飞线少于定长,参赛者离开限定区域,都算失败,再没有补救机会。

    那其中有位八字胡的男人,纸鸢飞行不稳,眼看在空中旋转,他倒退奔跑几步,纸鸢终于再度飞升,可他的双脚也已超过限定区域,此为失败,他无奈退出,懊恼地回看众人。

    其他人纸鸢飞得尚稳定,举目看似漫天飞花,给这县城点缀了如梦似幻的色彩,他的沮丧一扫而光,欣慰一笑。

    纸鸢留空之后,又有工作人员来勘测放飞角度,在特定时间里,测量放飞线与地面形成的角度,取最大与最小相加,再平均,得其值,此值越大,分数越高。

    这个工作不大容易做,好在这些衙役们都经过训练,倒也不需要给出准确值,只要有参照物对比就是,他们根据地上的倒影,能够快速地找准角度参照,测量倒也不在话下。

    角度测量后,便是放飞技巧比试了,若说方才比的无非是基本功,那么从这里开始,就是每个人的技能展示。

    这些人跃跃欲试,即便是结果不重要,但每人都有好胜之心,谁也不想落了下风,放飞技巧分放飞动作与花样动作两项,参赛者们暗暗较量着,那纸鸢在手中稳定又灵活,收线放线运用自如,还能使纸鸢翻腾打转,有人甚至能单独让其尾部流苏舞动,各种技巧纷杂,妙不可言,直让观望者惊叹。

    再有空中效果与印象评分,与工艺评比类同,看重美观与创新,此次比赛纸鸢相差不多,这一点倒是不需特定来比了。

    如此几番规则下来,该加该扣的分数已经明显,比赛至最后,反倒是一开始就坠地的那年轻小哥后面发挥极其稳定,一路领先,他自洋洋得意,旁边有人不服气,不惜同归于尽要去缠绕他的纸鸢。

    “被他人缠绕,可以申请重赛。”岳澜见状道,顺便指一指旁边标牌上的规则,那人闷闷不乐,只道自己心思都白费,而再抬头看,未留意自己的纸鸢竟被其下流苏缠绕,他连忙申请重赛。

    “自身缠绕不可重赛。”岳澜笑道,又往旁一指,“这是规则,不可更改。”

    那人气鼓鼓的退了赛场,而这一场比试也结束了。

    再有各种类型,规则大同小异,只是基于纸鸢本身性质做了些许调整,这些参赛者们起初还对各种规则多有抱怨,后来便觉这才是比赛的意义,各类纸鸢轮番上阵,有人上一轮输了,虽无怨言,但立即要求参加下一轮,势必要赢一次才是。

    人心皆如此,他们不肯下赛场,而观望者也跃跃欲试,赛场一时热闹非凡,围观百姓们也得以一试,有些人天赋异禀,竟能赢得一些专业的艺人们,不禁兴趣大增,彼此约着明日再来比,同时也有人跟县令大人建议:“我看千鸢会还是要恢复比试才有看头,往后就按照这样比,我们各自组建小队,平日里有空就来训练,对了,那裁判啊审判啊这些工作人员,也应该有专人来做,衙役们顾不过来,我们抽取些人,专程做这些事情。”

    “对对对。”立即有人赞同,“最好是有权威性的,比如鸿渊坊,还有长清斋。”

    李大人表示默许。

    岳澜也微笑点头:“长清斋义不容辞。”

    众人拍手而笑,那说话的人回首一望:“但鸿渊坊今日好像没来啊,这是不是他们第一次没有参加千鸢会?”

    笑声微止,众人狐疑看了一会儿,却又很快释然:“他们缺少一次也没什么奇怪的,回头咱们再把这消息告诉他家吧。”

    “那要是他们不同意怎么办?”

    “陈派作为四派唯一健在的,此事他们义不容辞,不可能不同意的。”

    “话不能说这么早……”

    两人争论须臾,忽听有人咳了声,李牧延回望一眼,脸色微变,立马回头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众人识相闭嘴,看李大人向那来人几步迎去,躬身行礼:“常大人,您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博州刺史常大人,几名随从跟在身后,旁边还有个年轻公子。

    他上回误会李牧延,眼下已知自己错怪了人,心内愧疚,对他十足客气,抬手挡了他的行礼,温和笑道:“本官特地来看你们的千鸢会。”

    李牧延一愣:“可是,比赛已经结束了。”

    “不要紧,其实我早就来了,都看到啦。”他往人群中走,瞥见岳澜,微微颔首,“岳小哥早邀请过本官,我怕提前出现,影响诸位发挥,故在暗处观看,真是大开眼界,特别是犬子,对你们这竞技十分感兴趣。”他往身边那年轻公子一指,“你们方才在说什么组建专门的竞技小队,那么请问,犬子能够在博州也组建吗?”

    李牧延与岳澜同时道:“这是好事。”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有了系统规模,定能慢慢扩展,到时候这一项活动若能盛行,民间需求便比以前上升许多,也会滋生不少专业人员,岳公子,你那时候的提议已有远瞻性,叫人佩服!”

    岳澜浅笑。

    而旁边孟寻有个疑问,这才找到机会悄声说:“你怎的有本事请来刺史大人?”

    他耸耸肩:“我以安郡王的名义请的。”

    “安郡王?”

    “他曾给了我一个翡翠扳指,说是见扳指如见他,不用白不用。”

    孟寻惊诧了:“安郡王怎的待你这么好,跟亲兄弟一样?”

    他但笑不语,又听常大人道:“不过还是要先看看你们怎么做,至少那些工作人员,一定是最专业的,本官以及犬子需讨教一二,长清斋,还有谁,鸿渊坊是吗,他们在哪儿?”

    李牧延微蹙眉,他早些时候就着人去过鸿渊坊,陈升鸿今年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就是不肯来,甚至还谎称生了病,他强求不得,只能随他去了。

    而看此时情况,只怕非要陈家出面,这常大人才会放心他那儿子在博州组建专业团队。

    有他在博州带来宣扬,一定会事半功倍,此从后续发展来看,不算是小事一件。

    李牧延再派衙役去请陈升鸿,这一回连人都没见到,陈家说他还在病着,倒是陈二公子正好在家,听了缘由,随衙役一起过来了。

    他一来,果不其然又引得周遭女子们一番窃窃私语,众人看到他,略微讶异,陈华渊解释道:“鸿渊坊兹事,我虽不能做主,但可以去劝一劝大哥。”

    有人便连忙道:“那二公子可要帮忙多多劝他啊。”

    他莞尔一笑,视线在人群中扫过:“可是,在下本与此事无关,若是我去帮忙,是不是应该有什么条件呢?”

    李牧延一愣,知他不缺钱财,所要之物大多可得,而且他做了数年生意,平日多少会顾及旁人面子,面对喜欢与不喜欢的人都能周到,今日却不知有何用意,非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来此一出。

    其他人也一时失了言语,不安看他。

    但见陈华渊拍拍手,有人抬了几坛酒过来,他笑对诸人道:“上好的秋露白,取草叶倒立后流淌的露水酿制而成,重阳佳节,独饮寂寥,诸位若肯赏脸,与在下同饮,在下必当劝得家兄。”

    众人顿然松了口气,笑道:“陈二公子原是一片好意,怎得故意来吓人?”

    陈华渊温声回道:“那么诸位看来是答应在下了?”

    “有好酒,谁会不答应,二公子朗朗豪情,叫人钦佩得紧。”

    当此时,这城外又是另一番热闹景象,白日风和日丽,至此间暮色四起,炊烟袅袅,在场诸人以天地为席,共堪余生同梦,倒也痛快。

    陈华渊笑向旁边举杯:“岳公子,他人我可以不敬,但你必须要饮我今日所敬之酒。”

    “为何?”

    他向他靠近一些,低声道:“不得不承认,我对你是多有怨言,昔日若不是你,我这婚约本不必退,到如今,我大抵已与她结了良缘。”

    岳澜也莞尔一笑:“那倒是可惜了,兴许你们注定无缘。”

    陈华渊扬扬眉:“是啊,她委实……对你很好,我只能甘拜下风,但是岳公子,佳人心已得,那这酒,就当赔偿我了哦。”

    岳澜点头:“应当。”

    话才说完,手臂被轻轻一按,侧目看到女子关切神色,他向她轻轻一笑:“没事。”

    骆长清便收了手,看陈华渊一杯一杯敬,身边人就一杯一杯喝,起先只道陈华渊是好意,后来发现他多少有些故意,然而即便这样,也不能说些什么,几杯酒的报复,甚至算不得他存心。

    孟寻轻拉了骆长清的袖子,愁眉苦脸道:“大师哥不胜酒力,你忘记了,他醉酒后是爱乱亲人的,以前还好,现在他又不大一样了,这醉酒后会干什么可就不好说了。”

    她亦是担心,可也明白陈华渊多少是带着些怒气的,此时若不接他的酒,便是落了下风,她若非要阻止,不免叫人看笑话。

    思量须臾,她只能道:“若是澜儿喝多了,你就把他打晕。”

    孟寻呵呵一笑,翻白眼道:“要打你自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