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共东风放纸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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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你愿意娶我吗?

    李牧延有点头疼,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岳澜会动手打他师父,也觉得骆长清不是那种会长期忍受着屈辱不敢吭声的人,但赵大娘今日情绪十分激动,就是不依不饶,他现在想的已不是去弄清楚那二人是怎么回事了,而是要给赵大娘一个交代。

    但一个合理的交代,要么是证明他们没打架,要么是处罚动手的人。

    有牙印在,没打架不好证明,他又不想处罚,这就有点难办了。

    他抚着眉心犹豫不决,岳澜猜他所想,提出单独与他一谈。

    两人由二堂往后走向内阁的时候,赵大娘尤自在喊:“你可别想着威逼利诱李大人啊……”

    岳澜要说的话很简单,就把前几天因陈二大爷的药导致他们的身份错乱一事跟他讲了下,告知那天对方是孟寻,架是的确打了,男人之间的“打闹”,自然不会“怜香惜玉”。

    他不怕李大人不相信,反正他也是陈二大爷那“试验品”之一。

    李牧延信了,但他还是很头疼:“这话赵大娘不信啊。”

    “算了,她也是一片好心,她母女二人当时眼里看到的,的确是我对师父动手了,您若为我开脱,怕是会叫她寒心,以后若见到真发生这样的事,她也不敢报官了。”岳澜道,“要不大人您就关我一阵儿吧。”

    李牧延想了想:“不必关一阵儿,今晚关上一夜就可以了,委屈你了。”

    在赵大娘眼中,只要是坐大牢,就已经很严重,至于坐多久,她对这个程度没什么概念,既然李牧延惩治了岳澜,她的目的达到,便拉着女儿告辞了。

    她女儿一直觉得她今晚反应过激,方才吓得没敢说话,此时在路上忍不住问道:“您为什么那么生气啊?”

    “这不叫生气,李大人平时与长清斋走得近,我不强硬一些,怕他包庇。”她望着女儿叹道,“我定要叫歹人得到惩罚,不是为我自己,是为你,我怕哪一天,万一我不在了,而你也遇到这样的事儿,即便你不敢,也有人能像我这样为你出头。”

    “娘你咒我啊?”

    “不是咒你,只是担心,换做任何一个母亲都会担心,世上……有千千万万的姑娘啊。”

    赵姑娘沉默了会儿,郑重道:“娘,我错了,我之前不该阻止你来报官,不,应该我来的。”

    两人徐徐往家走去。

    没了赵大娘的县衙,陡然安静了许多。

    岳澜随人往大牢走,后面像影子一样跟着个人。

    李牧延纳闷了:“骆姑娘你跟着做什么?”

    骆长清理直气壮地回:“澜儿受伤了,我得进去照顾他。”

    “受伤了?”李大人望望岳澜,“没看出来啊?”

    骆长清拉着岳澜的手臂,将那牙印往他面前一展:“瞧瞧,伤得多严重。”

    李牧延鄙夷地看了她一眼,甩袖道:“男女怎可在同一牢房中?除非是夫妻或者已有婚约。”

    “我知道,但我真得照顾他。”

    “就一个晚上,他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这师父当得也太操劳了,且回去就是……”他正劝着,忽然一顿,反应过来什么,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二人,静默了会儿,方道,“你们……”

    岳澜还在犹疑要不要说,而骆长清已大方地点了点头。

    李牧延带着一点稀奇的笑意,来回地打量着他们。

    他之前为了母亲,曾试图叫自己多对骆长清用些心思,即便后来不了了之,他也本以为眼下自己会多少有些烦闷。

    但完全没有。

    想来感情真是一个奇怪的东西,对这个人没有情意,那就无论怎样劝说自己,都不会动心。

    他突然想起徐燕来,眉头还是皱了一下。

    但很快回到眼前,这两人如何走到一起他不关心,率先想到那个难题:“你们能够接受彼此的身份?”

    两人怔了怔,一直困扰的是外人如何接受,这是第一个问他们自己如何接受的。

    这个,他们连想都没想过,因为根本就不是问题。

    “我二人彼此倾心,就行了啊。”

    李牧延沉思片刻,浅笑道:“说得是啊。”

    他转身:“行吧,本官就通融一下。”他与衙役吩咐几句,大步离去。

    牢房里只有一张草席和一个恭桶,顶上一小小天窗,因为太小,抬起头几乎看不到什么。

    岳澜很想回头教训教训那个非要跟来的人,然还没开口,对方已先道:“门已上锁,你莫提赶我走的事儿,你不是有话说的么,可惜今晚被打断了,正好,现在说,不会再有人打扰。”

    岳澜只得顺了她的意,四处一望,也许是李牧延特别交代,这牢房外只有个牢头,摆张椅子,坐在那进门拐角处,墙角正好遮挡了彼此视线,除他之外再没其他人了。

    果真是无人打扰的。

    他叹气,暗道:“但其实,被打扰的何止是今晚啊。”

    今晚没等到花好月圆,起码也算是花前月下。

    此时在这脏乱不堪的牢房,就算没人,他哪里还能说出什么?左不过已经耽误这许多次,再多一次也不着急。

    他装作没听见,俯身简单做着清扫,却想起一个问题来:“从屋顶下来时,你说了什么?”

    骆长清在他面前走过,知他不好意思,方才的问题也就不再问了,顺着他这话回道:“我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他微垂眸,不敢直视她:“不是这句,是落地后的话,那时人多,我没听见。”

    骆长清倒回来:“哦,那时候啊……”

    她只不过是抱怨了句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但眼下她眼珠转了几转,不照原话说,笑看着眼前人:“那你可要听好了,我说的是……”她一字一顿道,“你愿意娶我吗?”

    岳澜正在拿帕子擦拭草席,这话入耳中,他维持着半躬身的动作僵了会儿,然后手上没撑住,直接脸贴着席子摔倒了。

    骆长清面上的自信瞬间消失,她伸手去扶他,捧着他的脸惶惶地问:“把你吓成这样了?”

    他神思才归位,颤抖的手覆住她手背,深吸几口气方道:“是。”

    “啊?”

    “不不不,我回答的是上一句,是,我愿意。”他连忙补充道,“我三生三世修来的福气,我简直要上天了,我是吓到了,被这福气吓到了,我怎么会有这样好的运气?”

    他想深情地,温柔地回应着她的话,可他低估了自己的激动,三魂七魄五脏六腑在那一刻都若成了璀璨烟花,炸裂在心扉。

    这样的动容,他没办法说与她听。

    他只将女子的手攥得更紧。

    骆长清亦双颊微红:“我又何尝不是几生修来的呢。”

    两人皆不再说话,须臾沉默,看着彼此。

    岳澜很想拥住她。

    可一瞥,竟见那牢头偷偷从拐角探出头来,一脸瞧热闹的表情。

    他只得悻悻作罢,拉了面前人坐在草席上,两人举目看着那小窗,外面黑乎乎的,看不到星和月。

    牢头期待的场面没出现,无趣地缩回了脑袋,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抖着腿。

    抖了许久,又听到说话声了,他立马支起耳朵。

    岳澜终于“安静”了一些,能够平和地说话,也非完全平和,语气里还有些颤抖,他道:“对不起,我总是晚一步,蹉跎了许多。”

    若不然,这求婚的话原本应该他来说。

    又反了,他酝酿了数日的话语,叫她先说出口了,还是在这幽暗的,充斥着刺鼻气味的牢房里。

    这场景将来回忆,甜蜜里怕是会掺杂了些其他的味道。

    身边人不介意,温婉地笑:“可你早就来到我身边了啊。”

    并非道明了才生出情意,年少时是彼此陪伴同担风雨的情,如今是并肩携手白头偕老的情,这情从来都在,谈何蹉跎?

    可是,以前当真没有这般一刻不想分离过,哪怕是她不能进的牢房,她也要违着规矩进来。

    提此,她想到了自己进牢房的缘由,也不全然是敷衍李大人,她抬起岳澜的胳膊,皱眉问道:“牙印疼吗?”

    岳澜连忙摇头:“不疼,阿寻说的好,就当你给我留个痕迹了。”

    “就算是留痕迹,那也得我亲自咬啊。”

    “什么?”

    她笑起来:“放心,我没这个嗜好,莫说这痕迹总会不见的,就算当真给你一个此生都消不去的印记,也没什么意义,我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证明你对我的心意,而你也不需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记着我,若是见到痕迹才会想起我,那你只能说明你的心并没有那么真切啊。”

    岳澜道:“是,我对你的心不用专程铭记,无时无刻不在。”

    “你什么时候也会油嘴滑舌了?”她敲敲他的额头,继续道,“还有啊,我与你相知再到相恋,水到渠成,不必非要去轰轰烈烈,便是你今日没有那月下捧花的计划,我想,你我也会自然走到成婚那一步的,我不需要华而无实的形式。”

    岳澜已不愿再回忆今晚屋顶上的情景,他脸上微红:“因大多数人都如此,我生怕亏待了你,实在是……”

    “实在是小心得过了头。”她歪着脑袋看他,看他那清隽的脸,莫名地想起一事来。

    一直以来他们顾忌着这师徒的身份,似乎有一个问题从来没有去在意过。

    她比他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