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辽文忠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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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赵王府招惹无妄(1)

    那雪水在烈火的烧煮下由冰到温,越来越热,腾起的白烟犹如巨龙张牙舞爪,似正在吞噬鼎里的人。王弥生感到烫热,欲是逃出来,侍卫们却用兵戈架着他,不使其逃脱。

    王弥生痛苦难耐,却只得嚎叫着尽力在水里扑腾,奋力扬起汤水溅在那些行刑人的脸上、手上。烫水泼来,侍卫们纷纷慌乱着躲开。

    王弥生趁着一时混乱连忙爬出大鼎,但一身却已被烫得通红。他瞪着喇哈、喜隐等人,恨得咬牙切齿,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耶律喜隐见其逃出,怔愣片刻,对左右侍卫大呼道:“废物!速将其拿下!再烹!”

    听着这话,王弥生此刻已不止皮肉被烫得通红,双眼更是恨出了血。可自己本就是个文弱书生,本就没什么武力,此刻是连站直的力气也没有了。

    眼见那些狗腿子又举着戈矛来拿自己,王弥生只能绝望着瘫倒在地上。

    乔以真被这一幕惊呆,鄢如初则是低头不敢望。作为汉人的她已经见过太多同胞惨死于赵王手下,可谁又做得什么呢?想要自保,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谁叫在这大辽,契丹是主、汉儿是奴呢?是以她总是怨怪自己为何生在大辽却又不是契丹人。

    韩德让则隐隐心痛,汉儿!只因是汉儿!在这些无知而野蛮的契丹贵族眼里连牲畜都不如!

    几个侍卫愤怒着提起已经瘫软的王弥生再往大鼎去,而王弥生只是无奈地笑了笑。他既恨喜隐、喇哈,也恨韩德让,更恨老天爷将他生于此,叫他连平安地活下去也成奢望。

    不过,这十年来在赵王和皇叔身边如履薄冰,受的苦难也算是够了,今日之难权当是个解脱罢。他遥望着那轮家乡明月,在灼热的铜鼎前带着绝望昏死过去。

    正当侍卫抬起王弥生欲再次将其投进滚水中,韩德让肆笑道:“杀得好!赵王杀此人,正合陛下之意也!吾皇当重谢赵王除此妨祸!”

    耶律喜隐听着一愣,倒是不明白言中之意。不过作为死对头,凡事合了耶律璟的意,就肯定不合自己的意。

    耶律喜隐疑惑,下令停止对王弥生行刑,转而对韩德让问道:“妨祸?乃何意?”

    “妨者,害也。”

    “给孤好生说话!”耶律喜隐听韩德让话中绕圈子,拿他逗乐,脸上挂起愠怒。

    见耶律喜隐有怒,韩德让才收起嬉闹,说道:“赵王府密探,早前其回报皇帝曰:‘赵王府有逆行,幸其势不足虑’。帝问:‘何以不足虑?’其回曰:‘王府众臣,有智者惟文书王弥生也,然其不得赵王宠信,王所信者领事喇哈也,王弥生一日不得宠信,赵王不足为虑。’”

    莫说耶律喜隐听着韩德让这话一怔,这赵王府上下俱是骇然。不想耶律璟早已安排了爪牙在赵王府,不但完全知晓王府情况,还知道了自己等人的谋划,此事真可谓危矣。

    而韩德让捕得耶律喜隐那一丝惊骇表情更是自得。果如其料想,赵王又想造反了。不过,似耶律喜隐这般横帐嫡脉,不造反才不正常吧?

    耶律喜隐骇罢,怒目问道:“其爪牙者谁?”

    “不可说。”

    耶律喜隐见韩德让这一副卖弄摸样,登时气上心头,扬起马鞭抽打,边打边喝道:“说是不说?说是不说……”

    鄢如初见韩德让也遭打,不免担忧。可他自己却仍是一脸得意,高呼道:“打得好!早早儿打死韩某,将无人知密探乃谁,其人正可安然潜伏,以谋坏大王大计!”

    耶律喜隐听这一番风凉话,气得青筋暴跳,使马鞭指着他,喝问道:“尔如何才可交代?”

    “且看大王诚意几许?”

    耶律喜隐怒目瞪着韩德让那一张笑脸,更是忿然。片刻,只听喜隐冷言道:“尔要几许诚意?”

    韩德让笑着说道:“以某区区小命换赵王府上下之万千性命可足?”

    耶律喜隐听着犹豫,他可不想就这么放走了韩德让,可韩德让所言似乎又确实重要。

    耶律喜隐拿不定主意,转身向喇哈讨主意道:“喇哈,尔以为如何?”

    喇哈疑虑,揖道:“大王,臣以为此子之言不足信。皇帝之密探,其散人安可知?其分明诈言也。”

    不待耶律喜隐思虑,韩德让忙驳道:“若某不知密探之事,如何知王府谋逆之行?且某初来乍到,如何识得王府之人?赵王如此危难,领事却不使某托解救之策,莫非领事与密探勾联?”

    “胡言乱语!某侍吾王耿耿忠心,天地可鉴!”喇哈一听韩德让给自己乱扣帽子,怒指他。转又对耶律喜隐道:“大王,此子挑拨离间,可杀之!”

    耶律喜隐正迷惑,韩德让又连忙说道:“大王!领事此乃欲盖弥彰,杀人灭口。其心必异也!”

    “胡说!”喇哈瞪着韩德让,满眼尽是恨色。

    “胡说?好!我且说两件来,请大王定夺究竟胡说与否!”他顿了顿,又说道:“今大王有逆可是真?近日有人刺大王可是真……”

    “哈哈,那刺客不正乃尔父子所为?”不待韩德让说完,喇哈却笑道。

    “且算乃韩家所为,韩家又因何而为?家父与皇叔同侍应天太后膝下,情比手足,无缘无故,因何刺赵王?”

    喇哈则指道:“令尊必是受皇帝指使也。”

    韩德让听着一愣,不想喇哈如此联系。而顷刻,他却是应道:“领事所言极是!”

    喇哈见韩德让承认,得意说道:“大王,此子已供认不讳。”

    韩德让辩解半天,陡然间竟是承认韩匡嗣受耶律璟指使,派刺客刺杀耶律喜隐。鄢如初在喜隐旁惊诧,先前还觉他机智非常,此刻怎是愚蠢得说出这般不要命的话,她倒是越发替他担心起来。

    还不待众人思明白,喇哈正得意时,韩德让却莞尔一笑,问道:“敢问领事,若陛下不知赵王悖逆,无缘无故,不早不晚,刺赵王所为乃何?”

    喇哈听着一愣,全然说不上来,是呀,倘皇帝不知赵王府之密谋,因何派人刺杀赵王?行刺之事徒惹风波,万一失败更刺激宗室内惶恐,逆事更多。皇帝欲为,那耶律夷腊葛亦不使之为。

    眼见喇哈无辞,韩德让笑道:“陛下知赵王逆心,却又未得证据,不可叫有司查办。未免赵王联翼王、卫王、太平王共同举事,只得行刺大王,使之一劳永逸。然捺钵与赵王帐相距数百里,如何知赵王逆谋?”

    韩德让说着,又历数道:“再者,应历二年六月,萧眉古得、李浣谋事,陛下先事而觉,得其罪证,诏曝其罪。应历二年七月,耶律娄国、敌烈、神都、海里谋逆,陛下又先事而觉,得其罪证,诛逆。应历三年,皇叔、王弟谋逆,因陛下先事而觉,致事未起而夭。大王,如此种种,若非密探,陛下如何屡次先事而觉也?”

    耶律喜隐与喇哈对视一眼,思起来,倒还真似这般。不止应历二年、三年事,仅去年腊月,皇弟翼王耶律敌烈、前宣徽使海思及萧达干等谋反,也是因耶律璟事先察觉而败。

    而此次,赵王府正谋此事,便恰巧有皇帝刺客出现。耶律喜隐越思越觉韩德让所言似乎真有其事。

    喇哈却仍觉韩德让之言不足信,指道:“哼!尔父子为皇帝爪牙,尔亦沂国公主之女婿,俗曰‘打断骨头连着筋’。”

    喇哈这一言倒也给耶律喜隐提了个醒,他倒是忽略了,这韩氏早已是今非昔比。

    韩家原先与自家父子交好,乃因应天太后。而如今,韩匡嗣与沂国公主攀上亲家,这韩德让也就成了皇帝耶律璟的外甥女婿。如此关系,这韩德让岂会自拆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