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448年末，冬天。

    对于城市的住民，他们不像农村人那样对于天气有着敏锐的感知。

    即便如此，当寒风袭来时，大多人也知道，是时候加些衣服了。

    希娅·法尔斯夫人直勾勾地盯着火炉中的余烬。

    烧掉它并不意味着它本身的消失。

    如今她已然被逼上了绝路。

    “为什么他要这样做，无法理解。”

    “这对他有什么利益吗？”

    她沉思着，盯着火炉中的余烬沉思。

    她在思索该如何作出答复。

    她回归为平凡的人类，

    生死仅在她的一念之间。

    她知道，墙缝之中，蜘蛛正在窥视。

    在希娅沉默着的日子里，本该交由莫妮卡来讲话，可她在斋日间吃了太多的糖，弄坏了嗓子。

    于是马修成了代理的主人。

    冬天来临了，因而马修要睡下。

    马修睡下了，法尔斯家就变得静悄悄。

    变得有些失去了生气。

    懒散的佣人们对工作却变得更加上心。

    这不全是沃特总管的功劳。

    他们忧心忡忡。

    他们心惊胆战。

    他们小心翼翼。

    他们尊敬并且恐惧。

    冬日带来的忧伤笼罩着每个人。

    当然，亦包括着这个可怜的流浪汉……可怜的小矮子威尔海姆。

    “哈，我当初是如此地固执要到城里头来，结果却成了这般凄惨模样。”

    自从他因为那场闹剧被老板开除已过许久。

    他已经流浪好几个月了，身上衣服破烂，头发打结，浑身一股垃圾桶的臭味。——现如此他已经习惯了这该死的气味。

    “我真是衰透了。“小矮个闷闷不乐地想。

    “本身来这里就已经和家里人闹得不愉快了，现在更是无家可归。”

    这个神经质的小个子开始自言自语——这是他的坏习惯，总是招来旁人异样的目光。他走路的姿势也和别人有些不一样。不过，他遭到别人冷眼的原因，最多还是因为他的头发——与当地人不同的显眼亮绿色头发。

    想到这里，他拉紧了头上的帽子——就算卖掉大衣也不愿卖掉的帽子。

    “呵，到头来怎样信奉女神，人家也不会多看你一眼。去他妈的。”

    冬天来临，意味着为女神庆祝的圣诞日也要到了。

    流浪汉冷眼看着街边店里的员工捣鼓那些没意义的装饰品，想着如果他还有工作的话该多好。

    他原以为他能找着事干的，至少那些同样散发着古怪气味的工厂会要他吧？听说他们总是很缺人的。

    可却没想到别人都嫌弃他外地人的长相。

    “我们不缺工人。”

    要么是腆着张脸这么说的，要么就是他好容易干了几天活后，被人发现他怪异的绿色头发，给了他点钱后就打发他走的。——他一点也不能理解为什么，怎么，头发长得像青菜得罪到他了吗？

    也许我该剃成光头的……哈，那也没用。

    “天气很冷。冷极了——可我已经卖掉那件厚大衣。那群人（流浪汉）也不待见我。再这样下去，我想怕是要冻死在街头。

    “呵呵……我真是倒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他正沉漫在这阴暗情绪中时，突然有人重重地把手拍在他的肩上。

    “嘿，老兄，别来无恙啊！”

    威尔海姆吃了一惊，迅速地躲闪到一旁。

    他定睛一瞧，却是个似乎素未谋面之人。

    白头发，戴眼镜……

    “你！是你！我认出来了！‘白发鬼！’别以为剪了头发我就认不出你来了！”

    他先前的情绪有多糟糕，如今就有多气愤：这个罪魁祸首，竟敢找上门来！

    他生气地朝白发鬼的方向挥了一拳——对着空气挥了一拳。

    很可惜，他只是个胆小的家伙。

    “静点，冷静些，先生？”白发鬼尴尬地笑着，边后退了几步。

    “你叫我怎么冷静？我现在样全是你害的！你闹完事的第二天那头蠢猪就带人砸了店门，我的叔……道金先生气得发疯，开了我不说，还同我断绝了关系！”

    他如枪子儿般愤愤地说完上述的一通话后，两个人忽然陷进了一阵尴尬的沉默里。

    “.....对不起。”

    他低下头去，声音轻得像耳语。

    不过对方的耳朵很灵得很。

    “对本人道歉吗？”

    “什么？不管了！”

    威尔海姆猛地把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

    “这些都和你没关系。现在我要走了！”

    他转身打算跑走，没想到对方反应得更快，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等等。等一下！等一下可以吗，先生！先抛开那些别的不谈，听本人说几句：某人让本人来给你几个忠告，给你出几个法子，好让你度过这些这寒冷的日子——今年的冬天将非比寻凡，显然会冻死不少人。”

    “啊？女神真的显灵了啊？”这个傻小子忽然愣在原地，没经思考嘴上忽然蹦出来了一句。

    “……你可以去寻求齐德尔先生的帮助。”对方没理会这个愣神家伙的话，从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这是推荐信——显然不是本人写的。”

    “什么？”

    “你往索菲亚咖啡馆去，和那里的老板说要见‘梵茜俱乐部’的人，他会把你领到一个地方。那里会有个长着尾巴的人等着你，你要做的就是把信给他。如果他们问起是谁让你来的，不要提齐德尔，更不要提詹姆斯或者华盛顿……如果他们一定要求提一个名字，就说.....”

    “什么？等一下，我没听清……”

    “就说是‘弗鲁兹神甫’。”

    “慢点！我没听清！”

    白发的男人沉默了一会。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本人的问题。显然我有些急躁了。听我话，先生，你要先去见凯茨·彭罗斯，那个‘长尾巴的人'。她会给你安置个住所，但你千万别答应她给你的工作，因为……”

    “你到底在说什么嘛！”

    “先生，本人只是按本人被吩咐地那样做。但本人依然可以给你一个来自本人的忠告：那就是不要去。连凯茨，不，连冯·弗莱你也不要见。我会烧了这封信，而你随便犯个什么罪，进去蹲个个把月就好。”

    “我才不要！”

    “哦，那也可以。嗯。那就现在赶紧，立刻，马上离开这里。本人不是说拜里伯格，本人是说这里，显然指代的是拜里尔帝国，你要从这逃走。……不，你可不能去王国。那里太近了，你要跑得更远更远……”

    “打住打住。我可没别处可去了，要不然怎么会这里当个流浪汉？”

    “哦，你不乐意走。那你只能去见齐德尔先生啦。但是你最好别去。或者……”

    “或者？”

    “你乐意丢条胳膊或者腿吗？”

    威尔海姆瞪大眼睛，踉跄后退几步。

    “看哪，显然你是不乐意的！那就只剩去见齐德尔先生。而你必须把信交给凯茨。必须！等到来年春天就不好了！”

    “够了，我真是听不懂你在讲什么！”威尔海姆很想这么回答他。

    但他选择草草拿过——抢过对方手中的信，然后落荒逃跑。

    他是个胆小鬼不假，但他不是个傻子。

    他能看得出来，“白发鬼”的确是来帮他忙的……至少表现出来是这样的。只是他不理解原因。

    “我是被害妄想情结发作了吧？”

    他意识到就算拒绝也是无用功。

    “反正也无从依靠了……”

    “王国，对，列拉金王国。安托瓦内特公主的王国。还得在春日庆典前赶去叶隆堡一趟……”

    “等一下，有哪里不对劲……等下。”

    威尔海姆停下拆开信封的动作，慢慢转过头。

    “你……应该是叫做詹姆斯·华盛顿……对吧？”

    但对方早就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