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们和变了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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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话 她必然愚蠢,就像是

    “战争?但是女神不是讨厌战争的吗……?”

    不知何处的,不知何人,在不知何时,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一种于我来说如蜜般甜美的巧合。

    看吧?女神确实是存在的!

    公元449年,拜里尔边境。

    太阳仍未出来。

    黑压压的行军正在逼近。

    ……但那些士兵来自列拉金。

    列拉金的暴君公主因愤怒而发狂,撕毁了同拜里尔帝国在多年以前签订的互不开战协议。不仅如此,她更甚一步,可笑般地把列拉金置身于舆论飞地:

    她下令让军队偷袭。

    这不仅侵犯了拜里尔的权益,更是把教宗的尊严放在脚下践踏——但列拉金很幸运,教会此刻正有焦头烂额的私事等着处理,无暇顾及列拉金的动向。

    对于赛克雷特,再没有什么比这更兴奋的时候了。

    他隐藏在树林里的身影激动地颤抖。

    战争!属于拜里尔的战争!属于救济会——救济军的战争!

    他朝思暮想的战争!保家卫国的战争!

    ——当然,最重要的是通过它我们能得到的:

    把那些冥顽不灵的老东西彻底赶走的机会!

    皇帝也会因此重展笑颜吧?

    ……否则,他就是下一个。

    “……女神会怎么想?”

    女神不会生气的。这场战争会结束的很快。

    “……真是疯了。你们甚至没接受过正统的训练!”

    长久的和平已经把列拉金引以为豪的神兵变成了废物!

    列拉金人要发起进攻,只因为他们的任性的公主发了火。

    临时组建的军队,能凑出多少人数?

    大臣们又不是傻子。哄哄她不就好了?

    更何况,他们知道自己不过是公主的玩具,怎么能提得起士气呢?

    我们和他们可不一样。

    三千人,这里有三千个怀揣着坚定信念与理想的革命者。

    来自拜里伯格……来自拜里尔……莫约一周的行程……

    这是我们救济军的机会。

    一场被我方掌握在手中的无耻偷袭。

    我们能证明那些老东西们都是吃人民血汗钱的废物。

    我们才是拜里尔的未来。

    就像……拜里尔过去那样英明神武!

    就像……齐德尔先生说的那样。

    愈来愈近,愈来愈近。列拉金人在逼近。

    真可怜。赛克雷特想。被那种女人驱使的滋味一定不好受。

    他们不知道我们早就做好了陷阱。我们有天才的助力。

    “他们会安然睡去,就像婴儿一样。”

    布列塔因先生闭上双眼,表情如痴如醉。

    理论上,按照计算,列拉金人应该是要到陷阱那块地方了才对。

    有些不对劲。

    树上眺望远方的传令兵露出了诡异的表情,转身对着旁边的家伙比划着什么。

    ——一个长方形的什么?

    长方形的箱子,带着轮子的箱子。

    钢铁的箱子。

    那是什么?

    像是车,但远比它来的封闭。

    愈来愈近了。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钢铁怪物,

    使用难以置信的恐怖力量冲破了搭建的隐蔽壕沟。

    除了怪物,还有什么好来称呼那种东西?

    愈来愈近了。

    “快跑啊,赛克雷特!离那玩意远点!”

    耳边传来战友的呼喊。

    然而双腿已经失去了控制。

    “天才!除了天才,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梅根!”

    黑发整齐扎成辫子的青年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因他所见到的血腥场面兴奋地喘息着,尖牙在嘴唇的一张一合之间闪着寒光。

    他就是被人称为“急先锋”的维尔克拉克·蒙德里希特,或者被中了幻觉的威尔海姆叫成“狼人”的家伙——威尔海姆的幻觉没骗他,这家伙的确是个心理扭曲的怪物。

    他的哥哥,另一个“狼人”,沉稳的长发男人沃尔夫冈·蒙德里希特,闭着眼睛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他确实比他的兄弟来得更加沉稳成熟,不过现在他现在这样倒只是因为没睡好,没什么精神。

    “如果你再叫我梅根我就杀了你。”

    除了言语中吐露出的那些丝毫不修饰的满满恶意,穿着不合身白色长袍的布列塔因看起来和小朋友简直没什么两样。梅根的袍子,底部已经拖到了地上,上面甚至能看到黑色的脚印。

    梅根讨厌过分亲昵……讨厌轻浮的家伙……讨厌“狼人”……讨厌人……讨厌……

    好吧,让我们直说吧,梅根·布列塔因讨厌维尔克拉克,讨厌每一个人,恨不得所有人都去死!

    老实说,这已经成了梅根活着的唯一动力了。

    那个叫望远镜的玩意亦是梅根·布列塔因的发明,即便是在夜里竟也能看清东西——梅根不仅仅只是个药剂师而已。

    用维尔克拉克的话来说,大家的布列塔因先生是个“超超超邪恶的天才科学家”。

    “安分点,小鬼们。你们整日就在这里像小朋友一样吵架吗?”

    又一个年轻男人开口了。

    这家伙生的很漂亮,有着一头淡金色的柔软秀发,和与长睫毛相伴着的绿翡翠色瞳仁。

    他看起来就很招女孩子喜欢。

    ……但前提是,她们得尽可能地忽视他从嘴角一直裂到耳根子的可怖伤疤。尽管这并非他本人所愿,扭曲的伤疤为男人的脸增添了怪异与疯狂的第一印象。

    “你看起来明明不比我们大上多少,冯·弗莱。”

    “生气了?因为要眼睁睁地看着你‘所爱的国家’陷入灾难,所以开始后悔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当一个更讨人厌的家伙冒出来训话的时候,两个死对头就站到了同一战线上。

    “冯·弗莱可是要比你想的大得多了,狼崽子。”凯茨·彭罗斯在角落里幽幽地说。她喜欢冷不丁地冒出来应别人一嘴,就好像她刚刚真的睡着了,现在才醒过来似的。

    “他以前呀——”

    “少说人闲话,臭女人!”

    不及彭罗斯开口,冯·弗莱便气势汹汹地冲到她的身边。显然,他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此刻他怒目圆睁,面貌如恶魔般狰狞。

    冯·弗莱比起和自己作对的人,更反感揭自己老底的人。

    彭罗斯却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甚至哼起了歌。

    “哼!”所幸,冯·弗莱并没有那么不明事理。反应过来对方不过是在挑衅自己后,他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乖乖坐下了。

    ……如果梅根不多嘴的话。

    “炸药桶一个样,一点就炸。她还没说出来呢,大老爷!如果我要说华盛顿那个老不死的简直是个蠢货,你又会怎么发火了?”

    “你敢!”

    于是冯·弗莱便猛地从椅子上跳起,双眼再一次狰狞地凸出来。

    冯·弗莱比起要揭自己老底的人,更反感随意侮辱华盛顿的人——也不知怎的,在他眼里,华盛顿是个不容亵渎的圣人。

    用梅根的话来讲,他几乎把华盛顿当自个儿的“父亲”般崇敬了。对于梅根辛辣的说辞,彭罗斯只会摇摇头说,梅根这么说只是因为不觉得有神明存在。

    毋庸置疑地,这个被叫做冯·弗莱的男人视为华盛顿如自己的神明——理应被崇拜的偶像。

    沃尔夫冈,那个狼人哥哥,因闹剧而烦躁地站起身来。他径直走到始终沉默地凝视地面的,我们的齐德尔先生面前。

    “吵的人心烦。不能管管他们吗?你毕竟是领袖吧。”

    齐德尔没有理会他,一个人呆呆地盯着地板的纹路,圆圈在相互缠绕中开始旋转。

    于是年长的狼人长叹一口气,自讨没趣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如果弗鲁兹神甫他还在这就好了。”

    公元449年,法尔斯府邸。

    战场上的惨剧发生之时,拜里尔的首都正处于昏睡之中,位于拜里伯格近郊的法尔斯府邸也不例外。

    ……除非有些人正在做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潘德莫妮卡是其中一个醒着的人。

    此刻,她正紧紧篡着自己花里胡哨的小匕首,在前往马修的房间的路上。

    她打算给马修·法尔斯一个好看。

    她对原本的马修的喜爱早已荡然无存。

    昨天,希娅·法尔斯终结了自去年斋月后开始的长久沉默。

    她修改了自己的遗嘱,让马修·法尔斯重新做回了家族的继承人。

    ——简直是疯了!她怎么能这么做呢!她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如果最后还是要让马修来继承,那……我到底有什么意义啊?

    ……我为什么要像个畜生一样死皮赖脸从那场冠以选拔赛的大逃杀活下来啊?

    纵使再怎样机敏,她也不过只是个10岁的小女孩罢了。

    此刻她已被绝望与愤怒冲昏了头脑,全然不顾可能导致的后果。

    了结他。

    潘德莫妮卡现在只会使用高雅的词汇。她绝不会让这个男人夺走自己的一切。

    夜半的宅邸换上了一副陌生的面目,显得阴森可怖。

    ……没什么好害怕的,这里现在是我家。

    现在是,以后也会是,我唯一的归宿。

    ……没什么好害怕的,那家伙只是个瘫子。

    他根本不能动,也感受不到痛。

    往他的胸口捅上几刀,他就可以去见女神了。

    这对于瘫痪在床那样痛苦的他来说,或许还是件大好事呢!

    放轻松。放轻松。

    潘德莫妮卡赤手赤脚地打开了那扇门——

    该死的,我有说过这里冷得像是地窖吗?

    你知道的,也许所谓的女神就是讨厌那扇门,

    或者讨厌那扇门后的东西,所以那扇该死的门才如此令人印象深刻。

    但又也许,事实和我们想象的完全不同呢?

    也许女神很喜欢它呢?

    光——

    门后等待着她的,乃是一瞬而逝诡异的白光。

    突然的一声响雷打破了整座城应得的宁静。

    它降落在哪里无人知晓,人们只知道方才有一道刺眼闪电划破黑夜。

    炫目的白光在那一瞬间几乎照亮了一切。

    于是潘德莫妮卡注视到了原本不可能看见的画面。

    她吓得瘫倒在地上,心爱的匕首可怜地飞至一旁。

    她看见马修·法尔斯站在巨大的玻璃窗前。

    白光勾勒出他僵硬如发白石膏的赤裸身躯,

    以及落在地上的漆黑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