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话 我的妹妹
暴雨席卷了拜里尔的首都。
公元449年,法尔斯府邸。
“你……你是什么时候恢复的?你是装的?你为什么要装成瘫子?”
疑问一个接着一个。
潘德莫妮卡本意维持自己的强势态度,然而颤抖着的声音却暴露出她的慌张与恐惧。
“……如果告诉别人,你就死定了。”马修·法尔斯别过头来,动作僵硬地像个机器人。
如果华盛顿在这儿看着,恐怕会为马修如此经典的反派式威胁哈哈大笑起来。
不及潘德莫妮卡回话,马修·法尔斯突然像是被抽离了筋骨一般,径直向前倒了下去。
当然,也来不及让潘德莫妮卡有所反应,很快,她眼前一黑。
“少爷,要如何处理她?”
“替她换好睡衣,把她搬回她自己的床上。”
“留她一命吗……?”
“怎么了?你说出来吧。”
老实说,他今天心情挺好的。
“我有些困惑。先前的那个仆人……明斯特李……他一样不小心看见了您的秘密……您背上的那个……您让我把他开除,然后找人处理掉了。”
“你是在好奇为什么我不杀这个女孩子?”
他忠诚的手下沃特莉莉点了点头。
“因为她是个人类女孩?因为她还很小?因为她至少长得可爱?
“嗯……我怎么净在说些废话。也许是受了华盛顿那个混球的糟糕影响。”
他一如既往,目视远方,看向一无所有之处。
他讨厌出现在他眼中的一切,人类所创造出的一切。
他讨厌人类。
人类的一切皆是错误的、离经叛道的、不合规矩的——
对于他来说,一切都是眼中钉,一切都是肉中刺。
这就是他倍感烦躁的原因。
但今天不同。他的心情轻松了不少——因为他竟然能站起来了。哪怕只有一小会儿,这也证明着自己对这副躯体的控制进一步地加深了。
而现在,他没有发现自己的表情诡异地舒缓了不少……是不是快要笑出来了,他的嘴角是不是有些上扬了?说不准。
“总之……也许是因为,她是‘妹妹’吧。
“我也有个妹妹。”
不出意外地,沃特莉莉投来奇怪的目光。
“那,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话一出口,沃特莉莉便立刻意识到,自己越界了——
因为对方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回了原本那张令人生畏的臭脸。
这岂止是过得好与坏的问题。
“……她落到地上,然后变成了一颗星星。”
如果沃特莉莉能够了解他的脾性,就会知道这绝不是什么诗意般的表达。
公元???年,星陨之处。
在那无人能够生存的地方。
她的身躯绝对地挤满了仅存的空间。
“哥哥——哥哥——你在哪里啊?”
……如果人们能够听见女神所语,能知道她在梦中哭泣的话。
公元???年,列拉金某处。
“……祂称我为‘仅次于上主的存在’,是整个天国里最高等的存在,因为祂写了‘我的名字就是祂的名字’的字句。”
对方闭上了眼睛,好像在回忆什么。
“那家伙的名字是‘梅塔特隆’。
“梅塔特隆……他不是我们的同伴,而是敌人。我差不多只能回忆起这些。”
巴力西卜,借用“涅墨西斯”的躯体,把自己所知告诉了塞巴斯蒂安·侯莫斯。
公元449年,拜里尔,拜里伯格郊外。
“老实来讲,我们有愧于他啦。准确来讲是‘沙法尔’的错。那家伙着实把人家妹妹害惨了,对方有怨念也是难免。”
彭罗斯像猫一样伸了个懒腰。
虽然华盛顿穿的有点次,但他对屋子的收拾倒挺上心的。
彭罗斯活了这么久,还没躺过这么一张舒服的沙发。
她又在上边打了几个滚儿。
她差不多就是猫,一只穿着长筒靴子的炸毛的猫。
当然,这么棒的屋子也有点小遗憾。
那就是这儿离城区实在太远了。毕竟华盛顿他不常来这里住嘛。
“那他还真是爱自己的妹妹啊?”
华盛顿倒在另一张沙发上,“随口”回应道。他的眼睛一直盯着电视里黄金时段播出的肥皂剧,不曾挪动半分。
他喜欢看那些男男女女为了一丁点小事纠结不休,甚至要撕个你死我活的闹剧。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没上心和彭罗斯谈天——他总是个三心二意的主儿。
他始终有一些好问题去思考,让脑子一刻不曾停歇……即便是在和人说话的时候。
也因如此,华盛顿会开些脱线玩笑不全是脑子犯抽的原因,有时候,可能只是他稍稍有点“太”走神了。
“怎么可能。”彭罗斯嘲讽地笑笑。
“梅塔特隆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他和沙法尔互相讨厌。”
公元449年,“某个荒凉的地方”。
“所以,这是那个梅塔特隆的复仇吗,父亲大人?”
赤发少女摇晃着双腿,再一次向其他人无法看见的“父亲大人”发出疑问。
她脚边堆着大包小包的行囊。
代表厄运的她自东方而来,与使用假名的巫师二人组向着相反的方向前行。自她的旅途开始已经过去了近一年。
“父亲大人”在对她发号施令之余,很少能回应她的话。少女必须一遍又一遍地发问才能得到对方的回答。
不过少女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人上了年纪会耳背是很正常的,她想,就像耳朵坏了的老李头那样。
尽管,她的“父亲大人”和真正的人类还是有所区别的。
“父亲大人?你在听吗?”
……今天父亲大人还是没有听见我的声音。赤发少女从口袋里掏出贴着可爱兔兔装饰的小本子,默默地在日记上添了一笔。
第十六天。按照先前的记录分析得出的规律来看,父亲大人差不多要半个月才能理她一次。
……梅塔特隆的故事,她还没有听完。
她想要在见到对方之前,好好地了解他。
“我想要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后,再决定他是否应该被杀死。”
被冠以厄运之名的赤发少女,其真名叫做“马洛礼”,来自阿特拉斯山脉以东的真正的极东之国。
少女曾经被叫作“厄运”。因为她生来有着和别人不同的赤色头发。
在少女的家乡,赤发被视为不详的征兆。
当然啦,红发本身并不会带来灾难……是人赋予了它意义,人赋予了它带来灾难的能力。
少女的身边始终被厄运围绕。
倘若这份厄运只折磨她一人倒也作罢……但那些膨胀着的厄运,不知不觉间夺走了她身边的每一个人。
少女不得不学会享受孤独。
……说到底这很困难。
因此,她珍惜着每一份相遇。
——同时,也接受每一个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