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们和变了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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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话 注视一切之存在

    公元449年,拜里尔边境。

    “盖·兰瑟罗特爵士?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你。

    “我以为,你已彻底发誓,要永远待在那位暴君公主身边了呢。”

    面色阴沉的男子后退了一步。

    “说笑了,高德曼将军。我一直都是侍奉公主为己任的,不像你们这些暗怀鬼胎的官员。你又为什么会来前线?”

    大腹便便的男人挥了挥手。

    “你不过是一介兵卒,何必知道这些?

    “孩子,战争可不只是单纯的厮杀而已!你所认知的,骑士的时代早就已经过去啦!”

    公元449年,早些时间,托巴克大剧院。

    深夜。

    弗桑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辗转反侧。

    他寻思哪里有些不对劲。

    他是个俗人不假,但不代表他迟钝。事实上,与之相反,他正是因为鬼般的机灵才博得了薇伊娜夫人的欢心。

    所以他能感觉的出来,昨天的演出很异常。

    不,老实讲,这一周的演出都有些奇怪。

    倒不是表演出了什么毛病,而是观众很奇怪。

    ……那些熟识的老面孔不知怎么的见不着了。

    他们都跑哪去了?

    薇伊娜。我上一次见薇伊娜是在两天前。

    我昨天没有见到她。

    虽然这又没什么,我不过只是个“小白脸”,又不是她的什么人。

    ……只是她上拜里伯格来的时候都一定会来见我而已。

    ……几乎每天都会来见我啊?

    要离开的话也会好好地告别啊?

    弗桑睡不着了。他胡乱穿好衣服,从床上爬了起来。

    不不,他当然不是想出去。只是为了透透气而已。

    为了防止有人半夜偷偷跑掉,剧团的大门往往是锁上的,在前段日子,甚至还要安排人员看守。

    “……明明她知道,我们签了契约想跑也难。”

    ……门没锁。

    弗桑发现这个事实后不禁汗流浃背。

    那个谨慎的女人怎么可能忘记锁门呢。

    绝对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弗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他变得慌乱起来。

    身体先于脑子行动。

    然后,他迈出了深感后悔的第一步。

    他知道薇伊娜在拜里伯格的别宅在哪里。

    那儿离剧院并不算太远,走路的话莫约是二十来分钟的路程,薇伊娜通常会坐马车过来。

    空气很沉闷。

    街道上静悄悄的,连一个流浪汉也见不着。不过,因为现在不是雨季,流浪汉少也能理解。

    不知不觉他跑了起来。

    他被一种不安感所裹挟,满脑子只剩下疑惑与恐惧。

    他不理解自己为何要违背规定跑出来,更不能理解是什么让他如此害怕。

    “很快就要到了。”

    几乎就在他抵达的那一刻,一道闪电划过夜空。

    在刺眼白光下,他看见满地狼藉。

    公元449年,拜里伯格市区街道。

    欧菲利尔给自己点上了根烟卷。这块的路灯恰巧坏了,火光在黑暗中分外显眼,就像夜空中唯一闪着的一颗孤独的星。

    他刚刚带着一群混混洗劫了个贵妇人的宅子。这是他头上人的命令。

    但,谁能料到一切竟是如此诡异?

    没有意外,没有守卫,没有警察……甚至大门都没有上锁。

    他狠狠掐灭了手指间夹着的烟卷。

    与之相应地……里面一无所有。

    他们翻遍了整个宅子。

    没有管家,没有女佣,贵妇人更是不见踪影。

    自然地,也没有一分有价值的东西留下。

    欧菲利尔感觉自己被愚弄了,然而,他却无法像往日一样发起脾气。

    “展开它。展开你手中的东西。”

    深邃的黑暗中传来嘶哑的低语。

    那是人类在说话吗?还是说仅仅只是诡异的风声而已?

    欧菲利尔感到喉咙发干。

    “我要赶紧离开这块诡异的地方。”他想。

    对黑暗的恐惧,乃是人类的天性。

    就算是平日里嚣张的混混,也有因突发的道德感而倍感心虚的时候。

    “神惩戒恶人,将他们放逐至地狱,接受酷刑。”

    又来了。奇怪的风声。

    那是诡异的风声吗?还是说——是女神所派来的天使?

    ……我该拔腿就跑吗?

    “哎,忘了你不能在没有光的地方看见了。”

    炫目的白光——那又是闪电?今晚是多少次了?

    不不,该死的。

    ——他拿着手电筒呢!

    ……喔,还有本经文原典。

    戴着眼镜的白发男人轻轻合上了手中的书——那是本盲文书。虽然对方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瞎子。

    “展开你手中的东西,然后拿好它。你我的时间都是有限的。”

    呵,这个瘦猴子凭什么命令我?欧菲利尔心想。

    但是他照做了。他屈服于面前的男人。

    为什么?欧菲利尔自己也觉得奇怪。

    ——该说这是久在道上混出的自保本能吗。

    那是一张船票。被烧到只剩一半的船票。

    从拜里尔的拜帕港出发,经过船长海到达麦加希亚教国的船票。

    出发时间是……三十分钟后?

    而上面赫然写着一句话:

    “先生,现在拔腿就跑吧,我说过,你会感谢我的!”

    公元449年,拜里伯格,无从遮蔽的白日。

    天亮了。于是潜藏在黑夜里的罪孽无从遁形。

    阳光从云层的缝隙中穿过,落到地上的水洼坑里。

    很快,我们就能见到彩虹,能在它落下的地方开掘金矿。

    但这决不是和谐美满的结束,而是个开始……

    噩梦的开始。

    这只是一场试炼,别把它想得太糟。

    你小时候上卫生所接种过疫苗吗?

    可能会有点痛苦,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齐德尔咽了口口水。

    尽管那个疯子满口的胡话,但一切都在按照华盛顿所说那样发展。

    这就是为何齐德尔感到不安。

    那天,华盛顿在马修·法尔斯面前几乎什么都没讲。他不过把过去所做之事复述了一遍,而对未来几乎闭口不言。

    马修·法尔斯,他则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他根本不在意华盛顿打算用什么样的计划,只要能够达成目的,其他都无所谓。

    “很简单……他说的轻巧。”

    华盛顿的计划,确实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了。

    ——激起战争,造成社会的混乱,挑拨民众的情绪。

    从一开始就如此的荒诞不经:他竟然要用目的来达成目的?

    为了发起战争,所以要控制国家,为了控制国家,所以发起了战争——这不是在开玩笑吗?

    他就是疯子。

    “你在质疑华盛顿大人。”他身后突兀地响起了男人的声音。

    是冯·弗莱。只要碰上有关华盛顿的话题,他简直像个幽灵一样阴魂不散。

    “你可不是个蠢货。别自己骗自己了。”

    “你就像那最荒诞的弄臣一样,以自我欺骗为博取他人欢乐。”

    “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你会看不出来吗?”

    “为何一次又一次假惺惺地因那些愚民之事而故作发恘之态?”

    “你在担心他们吗?你为何要担心他们?——既然你早已决意踏上这一条道路?”

    “为何忽视那些最简单的逻辑,将世界扭曲为自己心中的样子?”

    “你简直虚伪到令我觉得恶心,’齐德尔先生’。”

    “你难道觉得,自己会比华盛顿大人还要高洁吗?”

    愤怒的青年在他耳边狂轰乱炸,只为维护自己心中的偶像。

    问题一开始就被偷换了。

    齐德尔不得不承认。

    他要的真的是战争吗?

    “马修·法尔斯”——梅塔特隆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单纯的战争……

    而是死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