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诡事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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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乡野诡事(一)

    我出生在祖国西南的一个小乡村,那里群山环伺、地处偏僻,历来多有奇诡之事发生。

    抛开那些自幼听得耳朵都快起了茧子的各类乡野怪谈,我自己亲身见识过的就有不少,其中尤其有那么几件让我记忆特别深刻。

    1991年,邻居家修房子的事情让我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乡间自有奇人在。

    当时邻居家的儿子正值适婚年纪,模样虽然说不上多么出彩,但身体结实、四肢健全,浓眉大眼的看得也很是精神。可是托人相了几家姑娘后却都没什么结果,媒人私底下给他老娘说,这是由于人家女方嫌他们家太穷、房子太破烂了。

    邻居家是那种老式的木头房子,据说还是他太爷爷的时候修建了传下来的,保守估计年头都不低于七十年,虽然现在依然还能住人,但看着早就发黑腐朽的门板梁柱,确实显得寒碜了些。

    虽说当时村上大多数人家都是大哥不说二哥的一般贫苦,但想着不能耽误了自己儿子成家立业,邻居老娘一咬牙,掏出攒了一辈子的老本就要翻修住房。而且本着一次到位的原则,直接就要修个二层小楼,在村里来个鹤立鸡群。

    虽然当时在经历了十数年的改革开放影响下,不少城市已经显得极为现代化了,就连我们县城的百货商场都已经出现了第一部手扶电梯。我记得那年爷爷还特意搭了六个多小时的拖拉机带我去县城乘坐电梯,第一次踏上电梯踏板的爷爷还差点从上面摔了下来。

    不过这样的繁荣在贫瘠的西南地区也仅仅属于部分县城或市区,为数众多的乡村还是普遍比较贫穷。尤其是我们这种藏在山坳坳里的小山村,条件稍微好点的家里也不过才几间青砖瓦房,邻居家要修楼房的想法自然被村上众人羡慕不已,这可是村里的第一栋楼房。

    邻居老娘虽然平日里为人抠搜计较、还有几分尖酸刻薄,但在盖房子这种大事上乡邻们还是表现出了极大的善意,那年头谁家不是靠着这样的互帮互助走过来的。

    不到三个月房子的主体结构就建完了,虽然房顶依然采用的是斜坡盖瓦,并不是楼房常见的平顶,但是贴了白色瓷砖的楼体在村上一堆灰蒙蒙的农舍之间还是显得很气派。

    邻居全家搬进去的当天,邻居老娘还特意买来了酒肉烟糖办了个乔迁宴,爷爷也带着我去吃了席。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邻居老娘当时在席间接受村人祝贺之时的意气风发,满脸褶子都快笑没了,看见我的时候还抓了老大一把水果糖塞给我。

    不过这新家的日子还没过上一个月,邻居老娘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从搬进去的第一天开始,邻居牛圈里的那头老牛总是在晚上莫名的哞哞哀叫,显得焦躁不安,好几回甚至还顶翻了栅栏跑出来围着邻居家的楼房转圈哞叫。

    除了老牛有此举动之外,家中饲养的鸡鸭也是每晚兴奋异常,入夜之后全在圈中鸣叫扑腾不止。尤其那只大黄狗每晚狂吠不停,不单吵得邻居全家不得安亭,全村老小也都深受其害。

    看着喂养了多年的家畜如此异动,村中老人便相询邻居老娘她家是不是惹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可是邻居这房子乃是在自家祖宅之上翻建的,以前住着也没有半分不妥,怎么偏偏现在就不干净了?

    虽然心中表示疑惑,但邻居老娘还是请了个先生回来看宅。先生前前后后的看了一番,指挥邻居全家把家中各式家具搬来挪去的折腾了半天,然后留下一道画得乱七八糟的黄裱符纸贴在大门之上便收钱走人。

    不得不说这先生可能还真有几分道行,经他这么一弄当晚全村老小就都睡了个好觉,邻居家的那些牲口家禽也没有在半夜折腾了。

    正当众人以为这事就这么结束了之后,邻居家的两个姐姐就跟她老娘说半夜总是能听到有人在他们家堂屋窃窃私语,刚开始还以为是有贼惦记邻居搬了新家意图行窃,邻居和他老爹两人为此还特意守了几个晚上。

    可贼人是半个影子都没见着,堂屋的窃窃私语倒是听得真真切切。虽然听不清楚在说些什么,但是那种嘤嘤嗡嗡的声音却在半夜里让邻居和他老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而且原本已经停止的牲畜又开始了半夜折腾,这让谁受得了?没几天的功夫,邻居全家就憔悴了七八分,全村老小也跟着多了好多黑眼圈。

    有老人担心他们家是不是在翻建新房的时候犯了什么忌讳,虽然不知道具体的缘由,但还是指点邻居老娘去附近一座颇为灵验的寺庙中求个平安福回来镇宅。

    庙里的老和尚听邻居老娘说明来意之后,明言她家肯定是在建造房屋的时候招惹了工匠,家中这般异动明显就是被人下了厌胜之术。这可不是求个平安符就能解决的,只有找到施术的工匠,取出用以施术的镇物方才能够解除。

    老和尚并未给邻居老娘说太多,所以她回家之后便向村中老人询问,想搞明白啥叫厌胜之术?

    山村里的老人虽然大都没什么学识,但是自幼长于乡野之地,对于诸般神鬼异事最是熟捻。当中有一位年轻时候当过几天木匠的学徒,只是后来人家嫌他为人木讷迟钝将他赶回了家才没能继续学下去,不过对于这木匠世传的厌胜之术倒也知道一些,听邻居老娘如此一问,当即便琢磨出了一点眉目。

    原来这厌胜之术也称魇镇,源出巫祝,本为祈吉避凶的咒服之法。据传木工之祖鲁班最擅此术,不过世传的厌胜之术中并非全部都是针对他人的诅咒加害,有多半乃是用以助人家宅兴旺,甚至加官晋爵的“吉祥厌胜”。

    不过古时的工匠社会地位低微,常常会被雇主肆意欺压,所以除却“吉祥厌胜”之外,还有一半的“制压厌胜”则是他们用以自保的最后手段。

    “制压厌胜”专攻受者运程,轻则使人家宅不宁、时有损伤或者沾惹官司;重则染恶疾、遭灾劫,甚至家破人亡,乃是一种非常恶毒的诅咒,所以后世工匠在教授徒弟的时候只会依靠其人的品行传授此术。

    无论“吉祥”还是“制压”,厌胜之术的施法全依“镇物”而行。这镇物或许是一枚铜钱、一把尖刀、一根钉子、一撮头发、甚至一个纸人,又或者是房梁之上的一块木头、屋墙里面的一块泥砖,反正千奇百怪、不一而足,全然根据施术者的目的而选择,根本无从猜测。

    如今邻居家的这般模样,显然便是被人下了“制压厌胜”,不过看这情景对方应该是没下死手,不然不会只是一干牲畜家禽扰人清静这么简单。为今之计,应该尽快找到施术者让其解除此术,不然长此以往下去,就算再不是什么致命的诅咒,任这谁也受不住这无休无止的侵扰。

    听得老人如此言语,邻居老娘恍然大悟,不过却又很是不忿的表示自己并未得罪建造房屋的木匠,对方为何要给自家下这狗屁“制压厌胜”,说着撸起袖子还要去找当初请来的那个木匠一家麻烦。

    我家和邻居家有些沾亲带故,虽然早就出了五服,但是我爷爷也算邻居老娘的半个长辈。眼见老婆子不先反省自己哪里做得不合规矩,反而准备想靠撒泼处理此事,当场就甩了她一巴掌,然后又恨恨的指着她骂了起来,一堆她做过的腌臜事也就让在座的众人都知晓了,联想起她家现在的处境,不由得都痛斥邻居老娘做人做事不地道。

    原来老家村上的规矩,雇人干活除了结算工钱之外还需要负责活计期间的一应饭食,而且还得是一天三顿、另含烟酒。当时的农户大都只是一日两餐,三餐的标准既是为了酬谢工匠繁重的辛劳勤作,更多的还是体现主家对工匠的尊重和善待。

    虽然邻居家在开挖地基之前,村上人家体谅其翻建新房恐怕已经掏光了老本,都或多或少的送了些米面腊肉、烟酒糖茶之物给他家用以招待工匠。但邻居老娘抠搜成性,转手就把这些村邻赠送之物全部藏了起来,每日给工匠的依旧是些粗茶淡饭,而且还是一日两餐,更别提烟酒之物了。

    不过当时山野乡间的村民日子普遍都不太好过,虽然已经是九十年代初期,但西南群山之中的赤贫农户依然不在少数。受雇的工匠开工前也都见着了邻居家那栋年久失修的破烂木屋,念其家贫,举家之力建个房子也不容易,虽然饮食上亏待了些,但口中也无怨言,活计之间更是尽显麻利。

    村邻虽然对于邻居老娘昧下送去的东西并亏待工匠感到不快,但想着可能也是穷怕了的人,小气一些也能理解,便也没人多说什么。

    但是没想到邻居老娘却不亏待自己,虽然给工匠吃的是粗茶淡饭,自己却隔三差五的背着干活的工匠炖肉开荤打牙祭,甚至连自己两个女儿都不顾,只是拉着自家男人和儿子吃得满嘴流油。

    好几次被我爷爷撞见后她还满脸的不在乎,我爷爷虽然觉得她做人太不厚道,但这毕竟也是别人家的事,自己一把年纪也不太好意思乱嚼舌根。

    现在听着她家最近这些遭遇估计便是得罪了干活的工匠而被人下了厌胜之术,爷爷这才说了出来,众人听后也是纷纷指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