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诡事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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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河流

    荆条上那些细细的尖刺让我裸露在衣物之上的手、脸甚至脖子上很快就冒出了一串串的血珠,一通漫无目的的宣泄之后,我抹了一把脸上混杂这血珠的汗水,心头怒意稍遏,毕竟此时在这密林之中,一味的狂躁可解决不了问题。

    或许是刚才的莫名怒意将我残存的体力消耗过多,我胡乱挥舞了一会药锄之后,只觉腹中饥饿更甚。

    我见有几根藤条之上生着些鲜红色的果子,这些果子比黄豆大不了多少,一丛一从看着甚是艳丽。

    这种果子叫“火棘”,乃是山间常见的野果子,我小时候没少吃,此时肚中饥饿更甚,哪里还能忍住,连忙揪了两把就胡乱的往嘴里塞。

    火棘绵软微沙,吃起来酸甜可口,我一连吃了几把之后虽然稍止饥火,但是心头那种因为饥饿产生的慌乱之意反而更加浓烈了,脑海中满是平日里各种自己喜欢吃的饭食,再加上这火棘颇有生津之效,一时间嘴里的口水止不住的就往下流。

    我赶紧擦拭了下口水,然后又认真的劈斩那些荆棘藤条,毕竟此时想再多也没用,赶紧脱离困境才是正经。

    听得前方流水之声已经越来越清晰,我的心情顿时就变得好了起来,只要先离开这片密林,剩下的一切就好说了。

    既然胜利在望,我自然更加的卖力了,呼呼两锄就将眼前那丛缠绕的荆条从中劈开,将将一脚迈开,突然余光瞥见左侧有一道鲜艳的绿色闪现。

    下意识的侧头看了一眼,差点没把我给当场吓死。

    如果要将我在这密林之中最为惧怕之物排个名的话,那排在首位的必定就是长虫了,这玩意阴滑湿腻的模样光是想起来就让我鸡皮疙瘩掉一地,更何况此时正有一条儿臂粗细的竹叶青缠在一棵树干之上,抬着三角脑袋,就在我两尺开外的地方吐着鲜红的信子,浑身的寒毛立马就竖了起来。

    我心头叫苦不停,这竹叶青乃是山中较为普通的剧毒之物,常见不过一米左右,也不知道眼前这条怎么会长得如此粗壮?

    虽然心有疑问,但我现在根本就不敢和眼前这条长虫直视,就算手中握着药锄,更不敢朝它挥击,以免击杀不成反遭毒吻,只得试探着慢慢的向后挪着身子。

    我能听到身后传来的激流之声,应该就在那丛荆棘之后便是河流了,可是那条竹叶青现在还在跟我遥遥对峙了,我自然是不敢再用药锄去劈开荆棘,以免动作过大惊动了它。

    正不知所措之时,突然只见那条长虫的三角头颅瞬间扬起,伴随着猩红的信子一吐,一道碧绿颜色如同离弦利箭一般就朝我激射而来。

    我此时反应也是神速,大叫一声,居然抬手就将已经奔至面门的长虫给掐了个正着,触手的湿滑让我一阵胆寒,心头泛起的恐惧更是让我立马就将手中的长虫丢出去。

    但是长虫的身子此时已经迅速地缠绕在了我手上,我感觉到一阵巨大的绞力在逐渐收紧,慌乱之中我身形挣扎,居然不慎撞在了身后那丛荆棘之上。

    荆棘之上的那些尖刺虽然将我浑身刺得疼痛不已,但是它细弱的荆条却没能将我的身子拦住,撞开那丛荆棘之后居然感觉身子一空,随即后背就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掉落的身形应该是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一堆乱石之上。

    虽然与乱石的亲密接触让我疼得眼前一黑,但我依然不曾松开尚在手中掐得死死的那条长虫,不等身体缓过劲来,我反手将长虫的头颅摁在地上,随手摸过块石头就是一通乱砸。

    我也不管石头是砸在了长虫的头上还是我的手上,拼了命一直猛砸,直到长虫的脑袋变得稀碎,我才丢掉了手中的石块。

    头颅的粉碎让长虫缠绕在我手上身子也开始变得松软,我连忙使劲抖开后就跑到旁边的溪水里使劲清洗,刚才被长虫缠绕的情形让我实在感到既恐惧又恶心,只想尽快洗除身上残留的那股湿滑腥臭之感。

    冰凉的溪水稍微平复了些我的心绪,我回头看着乱石堆里的长虫尸体,心里又泛起一阵恶寒,转身又开始用溪水清理起身上的血污。

    那些荆棘给我留下的伤口都极为细微,算不得什么事,就算是刚才突然的跌落,虽然是砸在了乱石堆上,但是因为高度较低也没造成什么严重的伤害。

    反倒是我在砸长虫的时候,因为正好掐着长虫头颅,我又是一通乱砸,至少有一半是砸在自己的额手上,所以现在手背之上皮开肉绽的模样看着确实有些惨不忍睹,我只得从身上的褂子上扯下一块布条将手暂时裹住,然后又走到乱石堆旁胡乱踢过一些石块将那条长虫尸体掩埋起来,毕竟这玩意惨绿的模样看得我极为膈应。

    直到这时我才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处境。

    这里是一处狭窄的山谷,山谷的前方一道小瀑布自流而下形成了一个面积不大的冲击水潭,水潭里的水顺着溪流而下,在山谷之中形成了一条不小的河道。

    这地方看起来风景倒是还不错,但现在的我却无心观赏,在水潭边坐着歇息了一会之后,我便准备顺着河道寻找下山的路。

    刚一站起身来,只觉得肚子就是一阵“咕咕”作响,我其实早就已经饿了,早前吃的那些火棘根本就不顶事,只是刚才遇见了那条长虫,紧张恐惧之下一时忘记了饥饿,现在危险解除、身心放松,饥饿之感当然再度袭来。

    可是这附近也没有什么吃的,水潭里估计有鱼,但是我却没有捉鱼的本事。思来想去我还是把主意打在了那条已经被我弄死的长虫身上,虽然再次翻出的那条长虫尸体让我依旧觉得胆寒恶心,但是现在饥火中烧,暂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从林中找回刚才被我丢弃的那柄药锄,借着溪水用药锄将那条长虫洗剥干净后,我点了一堆火,又找来一块薄石板放在火上烤,等到石板烤得滚烫之后,就将洗剥干净的长虫用药锄斩成一指来长的肉段,然后放在石板上翻炒。

    虽然没油没盐的,但是这些肉段很快便在石板高温的炙烤之下发出浓烈的异香,闻着这股异香,对于那条长虫最后一丝的恐惧也被抛到爪哇国去了,哪里还能忍得住,边吃边烤很快就把洗剥好的肉段吃得个干干净净。

    烘烤过后的肉段自然不是那些只能用来哄嘴的火棘可比,虽然也只是吃了个半饱,但是却让我感到极为满足。

    心满意足的站起身后,我犹自念念不舍的看着石板上炙烤肉段留下的油脂,这还是我第一次吃长虫肉,没想到居然美味如斯,不过当我回头看见溪边那张被我剥下来的绿色外皮之后,浑身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此时日头已经有些偏西了,看起来恐怕已近酉时了,再不找路下山等下天黑之后可就麻烦了。这山中可不是只有长虫这一种动物,听爷爷说这山上什么财狼虎豹的可都是不缺的。

    想到这里,我连忙顺着河道就往下游而去。

    其实在这山谷之中顺流而下的路根本就不好走,虽然没有那些荆棘藤条拦路,但也并不是沿溪两侧都有可供行进的浅滩。而且此时又是丰水期,有些高低落差较大以及河道蜿蜒的地方溪水还比较湍急,再加上常年被水流冲刷的石头极为光滑,所以我在河道之中走得很是小心翼翼,毕竟河道之中全是大块的石头,要是不幸跌落很容易伤及筋骨。

    日头很快就往西边沉了下去,天边仿佛火烧一般的晚霞在迸发出最后一丝绚烂之后也让山谷中的光线迅速暗淡下来。

    我心头大急,走了这么久不光没见着一丝人烟的迹象,甚至,连一点走出山林的感觉都没出现。看着山谷两侧浓密的山林,我甚至感觉自己似乎越走越进入了密林的深处。

    但是现在我却没有其他选择,只得继续顺着河流往下走。幸好盛夏的夜里月色都还不错,今晚也不例外,等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之后,借着清朗的月光我猛地看见狭窄的山谷前方变得豁然开朗,我连忙几个箭步就跨了过去。

    山谷的尽头赫然又是另一处山谷,只不过这处山谷就显得开阔很多,山谷之中同样也流淌这一条河流,只是这条河流不比刚才那条小溪,水面极为开阔,奔流的河水在月光之下显得波光嶙峋、耀眼生辉。

    望着眼前这条河流我陷入了沉思,在我的记忆中我从来就不记得这片大山之中还有这么一条大河。

    我倒是听爷爷说老家附近有一条叫做芙蓉江的大河,但是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条大河完全在与这片大山向左的方向,那眼前这条河流又是从何而来呢?

    我尚在沉思之中,水面上却飘过来一团黑影,借着月光仔细打量,只见黑影居然正在用一根竹竿在往水里撑动,却是一个撑着竹筏子的人自上游而来。

    这一天下来,从表叔公把我抛在密林之中开始,差不多五六个时辰里,这还是我看见的第一个人影。

    我连忙激动得大声呼唤,想要尽力吸引这撑筏之人的注意,那竹筏之上的人似乎也发现了我,竹筏很快便在我身前的浅滩处靠拢。

    我正想上前向这人述说自己的遭遇希望他能将自己带出这处山谷,但是当我借着月光看清竹筏上那人的面目之时,不由得立时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