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诡事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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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迷路

    听完表叔公讲述的往事,我顿感热血沸腾,国恨家仇、江湖遗事,这可比爷爷的那段奇遇刺激多了。

    我听得意犹未尽,表叔公在讲述这段往事的过程中好多地方又是一句带过,让我遐思连连,本想缠着表叔公让他给我细说一番,但是看见表叔公此时的神色低沉、眼中满是哀伤也就不敢多问了。

    “当初衍宗不幸早逝之后,我就已经立誓此生不再收徒,所以今日你拜入我门中,却只能是我的再传弟子,以后要是自承师门,记得你的师傅叫魏衍宗。”

    我连连点头,然后又跪下对着神龛之上魏衍宗的牌位磕了三个头。

    后来爷爷才告诉我,原来这个魏衍宗不只是表叔公的单传弟子这么简单,实际上他还是表叔公的亲生儿子。

    爷爷的这个爆料让我大惊失色,不是说表叔公一生未娶、无儿无女么,怎么还跑出个亲生儿子来了?

    不过爷爷似乎不愿意提及这件往事,只是叮嘱我今日既然已经正式拜在了表叔公的门下做了再传弟子,以后就再也不能像以前那般没规没矩的,凡事多上点心、懂点眼。

    我问爷爷应该这么样上心懂眼,爷爷自己却吱吱呜呜的也答不上来。

    第二天一大早练完功后,表叔公已经煮好了两大碗面条,给我的那碗上还有两个煎得黄澄澄的荷包蛋。

    表叔公把面条往桌上一放,自己端起一碗就唏哩呼噜的吃了起来。我一大早就起来打桩,此时浑身大汗淋漓、肚中饥肠辘辘,看见香喷喷的面条,嘴里的自然是口水止不住的往下淌,正想坐下吃面,突然想起昨天爷爷的交代,一时竟有些犹豫踌躇。

    虽然爷爷并没有把他口中的上点心懂点眼给我说得很清楚,但是我以前见过那些带徒弟的木匠、泥瓦匠等手艺人,吃饭的时候都是师父先吃,徒弟则在一旁伺候,等到师父让他动筷子了,他才能端起碗吃饭,而且菜都不敢多夹一筷子。

    我想着自己现在毕竟也算是表叔公的再传弟子了,那是不是也要守下这样的规矩呢?

    表叔公吃了两口面条见我还傻傻的站在一旁,不知道我又发了什么神经,毕竟平日里我和他吃饭都是像个饿死鬼投胎一般的据案大嚼,根本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望着桌上的饭发呆出神。

    他有些诧异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用筷子指了一下桌上的面条,我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当即一拍脑袋,两步跑进屋子就从表叔公泡酒的坛子里给他打了一杯酒端出来。

    看了看放在桌上的酒,又看看站在一旁傻笑的我,表叔公的眼里满是问号。

    “你在发什么神经?”

    我以为表叔公是在说我只拿酒不拿菜,想想他确实没有空口喝酒的习惯,连忙又从厨房里把昨天吃剩的花生米和熏豆干给端了出来。

    表叔公“啪”的一下就把筷子拍在桌上了。

    “你今天是怎么了?谁大清早的就喝酒了?”

    我见表叔公有些生气了,连忙把爷爷昨天的吩咐对他说了一遍,他一听完兜头就给了我一巴掌,直把我打了个趔趄,然后又在我屁股上踢了一脚。

    “一天到晚尽整些没用的,赶紧吃,吃完了跟我上山采药。”

    我揉揉屁股正准备坐下吃饭,表叔公又指着那杯酒说道。

    “赶紧给我倒回坛子里去,别等下跑了酒气可就浪费了!”

    被表叔公揍了一顿之后,我的心里反而畅快了,看来爷爷那套根本就不顶用嘛!

    我三两口吃完面条后,随手抹了一把嘴,背上背篓拎起一把药锄就随着表叔公进了山。

    我们这村子本就身处群山之中,这里山势连绵、林深树密,山中物产极为丰富,多产杜仲、何首乌、灵芝、党参、金银花,五倍子、珠子参、艾纳香等药材。其中尤其盛产天麻,而且品相上层、药性极佳,历来便是村上最为重要的经济来源之一。

    我没少随着表叔公进山采药,山中各条小径山路从小就走的烂熟,但是今天表叔公却尽挑些没路的地方走,只见他几个纵跃便消失在密林之中后,我就彻底傻眼了。

    我以前不止一次见过表叔公徒手抓兔子,对他的身手自然是心知肚明。而且不久前在去往滇中赫连家的时候,更是见识了他在夜色之下、山路之中疾行如风的轻身功夫,所以对于此时表叔公又开始显摆功夫的行径也就有些见怪不怪了。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行我不行呀,眼见他的身形在倏忽之间就隐没在了草丛之间,我只得硬着头皮深一脚浅一脚的追了过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到我双腿发酸、口干舌燥也没见着表叔公的影子,此时周围草木茂盛,浓密的树叶甚至将八月炙热的阳光都隔绝在了树林之外,只剩下一些零星的阳光倔强的穿过层层阻隔、散落林间,在周遭一片苍绿之间点缀一抹亮色,再配上树梢之上偶尔响起的蝉鸣鸟叫,一切更显寂静幽深、野趣盎然。

    我环顾四周,感觉自己应该是迷路了,只得站在齐腰的草丛之间大声的呼喊表叔公,但是扯着嗓子喊了几遍之后,除了激起一群飞鸟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回应。

    我想要转身回去,但是又心有不甘,可要继续前行,却又实在找不出一条可行之路。

    我只得打开水壶喝了几口水后便靠着一颗树干坐下歇息,心中还在期盼表叔公会像以前那样,突然之间就从草丛里跳出来,手里还拎着一只肥硕的山兔。

    可是直到我在树下都快睡着了,也没见着表叔公的身影出现。我抬头看了看日头,此时已过正午,清晨那碗面条早就在一上午的翻山越岭中消耗殆尽,我又是十三四的年纪,正值身体发育禁不住饿,这刚听见肚子“咕”的一声,登时就觉得胸慌腹空,饿得十分难受。

    不能在这里继耗下去了,我身上又没带干粮,无论是要赶紧想办法弄点吃的,还是避免天黑之后迷失在这密林之中徒增危险,都得赶紧想办法找到下山的路。

    我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虽然此处密林幽深难以辨别山势,但是我自幼长于山野,虽然已经陷入迷路之境,但是也懂些自救之法。

    当即寻了一棵枝干高大的树身爬了上去,到得树冠之上,拨开层叠的密叶张眼一望,心头当即就凉了半截。

    只见目及之处皆是林深树茂,山势连绵起伏一眼根本就望不到头,这不过才一个上午的时间,我这是跑到哪儿来了?

    我蹲在树干之上显得十分懊恼,一时正不知接下来该如何行事,突然迎着风势隐隐传来一阵水声。

    水声虽然微弱但我却听得真真切切,这让我不禁心喜,山野密林之中只要找到了水流,再顺流而下就不难离逃离迷路的困境了。

    我辨明水声传来的方向正在东南处,然后迅速溜身下树,奔着着水声的方向就往前走去。

    这密林之中着实难以行路,脚下那些茂密的野草虽然让人难以辨明地面的情况,但是试探之下倒也算不上什么难题,最让人恼火的却是那些无处不在的荆棘藤条。

    这些荆棘藤条一从一从生长的极为茂密,而且蔓延深远,与周边树木缠绕依附,一旦身处其中简直是让人寸步难行。

    我手中这柄药锄不过二尺,乃是专门用来采药使用的,用来劈开这些荆棘藤条实在是不太趁手。

    我心头烦躁,早知道出门就带一柄柴刀了,那玩意对付这些林间的枝蔓藤条最是好用不过。但是如果今早随着表叔公出门之时我能料到此时的困局,还会让自己陷入现在这般局面么?

    不禁的我又想起前晚在那破庙之中遭遇传说中的猫嬢嬢一事,自打从赫连家回来之后,表叔公的行为就开始变得有些奇怪。

    先是把自己关在房中大半个月不露面,然后又在大半夜把我弄到那间破庙离去和猫嬢嬢打了一架,昨天更是还替他那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徒弟将我收为再传弟子,今天一早带我出来采药现在又莫名奇妙的搞起了失踪。

    这几件事的发生毫无逻辑、毫无关联,我完全不知道表叔公这样的行为意义何在?

    我这边心头思绪混乱,手下就难免失了分寸,一药锄下去没能把那根坚韧的荆棘锄断,反而让其弹起在我脸上狠狠的抽了一记。

    作为一个山野顽童,这种荆棘藤条的刺痛我从小就是经受惯了的,本来也不觉得如何疼痛。但是今天不知是怎么了,这根荆条在我脸上抽过之后,我只感觉比我爸用他那条军用武装带抽在我身上还疼。

    这火辣辣的痛感让我心头一阵莫名火起,口中一声大叫,手里的药锄就开始胡乱挥舞起来。虽然我只是想宣泄心头莫名其妙的怒意,但是这样的行为却给我带来了不小的苦头,那些荆条在我药锄的胡乱挥动之下,虽然也有不少当即折断,但是更多的荆条却不断的回弹抽在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