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诡事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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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破庙野猫(三)

    可是仅仅过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那种身轻如燕、纵跃如飞的感觉便慢慢消失了,回之而来的又是那种在剧烈运动之后步履沉重、气喘如牛的熟悉疲惫。

    我甚至都怀疑刚才在河道之间的纵跃场景仅仅只是一个错觉,也就是这脑子里稍微一愣神,一个没注意便脚下打滑,整个人噗通一下就掉进了水里。

    水势虽然算不得极深,但是淹没我却是足够了,何况我突然落水、反应不足,而且河水急湍,周遭又都是些滑不留手的圆石,所以刚一落水,我就被激流给冲了出去。

    水中的我被激流冲得起伏不定,没几下就已经被冰凉的河水给灌饱了,我只得一边尽力让自己不要撞上那些河道中的礁石,另外还得想法尽快脱离被激流冲击的困境。

    但是很可惜,激流之下我除了被那些礁石撞得快散架之外,一切试图脱困的努力都只是徒劳。

    又是一个转弯,我被浪头一下就拍在了水里,在接连又灌了两口河水之后,我好不容易刚挣扎着从水中露出头来,就突觉身体一空,整个人开始急速下坠。

    仓皇中惊魂一瞥,妈呀!我居然被冲下了一道瀑布。

    电光火石之间,我竭尽全力的想要控制住身体,期望能以一个笔直的姿势入水。

    这是在村口的小河边玩水时爷爷教我的,他说别看这水流无形,但是倘若从高处坠落,身子横拍在水面之上,其后果并不必直接掉落地面好多少,甚至会更惨。

    为了证实这一点,我特意从河边的平坝上跳了下去,选择的还是拥抱式入水。结果不言而喻,不过两米多高的的平坝,当场就把我拍了个七荤八素。当小伙伴们把我从水里捞起来的时候,我趴在河岸一边流着鼻血,一边连隔夜饭都吐了个干净。

    因为这事回家还被爷爷很揍了一顿,一边揍他还一边骂:“你是不是傻?你是不是傻?”

    也不知道我今天到底是倒霉透顶还是如有神助,虽然在冲下瀑布的过程我并未取得身体的控制,但最终还是以头上脚下的姿势落入了瀑布下的水潭。

    高处落下的冲击力把我狠狠地砸入了水潭深处,就在我正想奋力游出水面时,也不知是眼花还是错觉,隐约看见漆黑的水里好像有一道长长的粗壮白影从我身旁游过。

    我惊恐的在水中四处张望,但漆黑的水里早已没了什么白影,我慌忙手脚并用,迅速的浮向水面,一露出水面我还来不及喘气就急匆匆的向岸边游去。

    好不容易游到了岸边,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水里爬出,然后就像一条死鱼一样躺在地上大喘气。

    跟眼前这个水潭相比,上游那个巨松之旁的水潭简直只能称为小水坑,月光之下,数十丈高的瀑布宛如一匹银练奔腾而下,轰隆隆的在水面溅起碎玉无数,显得声势极为吓人。

    想着刚才自己居然是从这道瀑布之上被冲下来的,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立即油然而生。

    可是歇了没多久,寂静的夜空之中居然传来了一阵呼喊之声。

    “大允……大允……王大允……”

    居然是在喊我的名字,我登时寒毛竖起,爷爷曾说过,半夜有人唤名可千万不能答应,那是野鬼在索命。

    我惊恐的捂着嘴巴不敢回应,但是那个声音却一直不停的在周遭游荡,就连轰隆的瀑布之声都无法掩盖。

    仔细听了一会之后,我突然发现这个声音很是熟悉,再细细聆听一番发现居然就是表叔公的声音,难道是他在唤我?

    我立即喜上心头,但还是不敢盲目应承,连忙硬撑着疲惫的身体就寻着声音的方向而去。

    这里的环境其实也是一道山谷,只是这道山谷显得比上游那处宽阔许多,河道中间也没有那么多的礁石,岸边的浅滩也比较方便行走。

    我寻着声音一连奔出老远,就在嗓子要开始冒烟、浑身即将力竭晕倒之际,山谷的前方突然变得开阔起来。

    我连忙咬着牙奔了过去,走近一看,山谷的尽头赫然又是另一处山谷,只不过这处山谷就更显开阔,一条数十丈宽、奔流不息、水势汹涌的大河从山谷中间淌过,在冷月的照映之下显得波光嶙峋、耀眼生辉。

    望着眼前这条河流我陷入了沉思,在我的记忆中我从来就不记得这片大山之中还有这么一条大河?但是今晚遭遇的离奇事件已经够多了,此时的我无意纠结这片山谷和大河的来历,一心只想找到刚才那个声音的源头。

    此时那个呼喊的声音已经戛然而止,我四处张望,却忽然见着远处水面上飘过来一团黑影,借着月光仔细打量,居然是一条竹筏正顺流而来,竹筏之上似乎还站着一个人。

    这一天下来,从表叔公把我抛在密林之中开始,整整一天的时间里,这还是我看见的第一个人影。

    我连忙激动得大声呼喊,想要尽力吸引这人的注意,那竹筏上的人似乎也发现了我,撑着竹筏很快便在我身前的浅滩处停下。

    我正想上前向这人述说自己的遭遇希望他能将自己带出这处山谷,但是当我借着月光看清竹筏上那人的面目之时,不由得立时就愣住了。

    竹筏上这人白须白发、身形消瘦,可不正是把我丢在密林之中的表叔公么!

    此时再见表叔公我的心头自然是欣喜万分,但转念想起今天我自随他上山上之后的种种遭遇,尤其想起自己几乎被长虫咬了、被雷劈了,最后还差点被淹死在了山谷的河道之中,我再看向表叔公的目光就显得有些幽怨和委屈了。

    “怎么?生气了?”

    见我一副气鼓鼓的模样,表叔公先开了口。

    “您老人家跑哪儿去了?就这么把我一个人丢在山里?我……”

    “先上来吧!”表叔公打断了我的抱怨,让我上了竹筏然后用竹竿一撑,竹筏便顺着河水往下游飘去。

    上了竹筏,我不管不顾的就往筏子上一躺,整整在山里转了一天,高度紧张的精神再加上极度的疲累让我的身体早就已经不堪重负,此时终于见到表叔公,身心立即就放松了下来,整个人登时便觉得困意重重。

    不过我却强忍着困意,从旁边的河里掬了一把河水洗了把脸后就开始满腹幽怨的向表叔公倾述今天在林中遭遇的一切。

    从迷路到遇上长虫,然后又在半夜遭遇雷击、山洪,最后还被冲下了一道瀑布,幸好命大没给摔死。

    就连在深潭之中恍惚见着的那道长长白影我也讲了给了表叔公听,但是没想到他听完之后,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我知道”就不再言语。

    “您知道?”我不禁愕然,不太理解他这句我知道是什么意思?我这一整天都没见着他的面,他能知道些什么?

    “从你在林中迷路开始,我就一直跟在你的后面,只是你没发现我而已!”表叔公说道。

    “您一直跟着我?”他的话实让我吃了一惊,怪不得对于我的抱怨他只是淡淡的一句“我知道”就打发了,敢情这一天下来他就跟在后边看一个人瞎折腾呢。

    “嗯!”表叔公点点头,继续说道:“不光如此,那些雷电也是我特意引来的。”

    “为什么?”我惊叫道。

    “当然是为了劈你呀!”表叔公似乎对我这个问题感到很是不满。

    我想起不就之前被那漫天雷电劈得死去活来的场景,顿觉脑子里一片晕眩:“您就不担心我被劈死么?”

    “不会的,你死不了!”表叔公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意。

    我不解其意,正想继续追问,突然感觉筏子猛地一晃,好像水里有什么东西要把它顶翻过来似的,我一个不稳,竟然噗通一声就进了水里。

    这已经是我在今夜的第二次落水了,虽然来得有些突然,但是相较于久就之前在河道之中的随波逐流和瀑布深潭里的死里逃生,这一次不过让我稍微一惊便稳住了心神。

    不过这片水域的流势依然比较迅急,只不过就在我落水这么一会儿功夫筏子就已经飘出了一丈多远。

    筏子上的表叔公在发现我不慎落水之后,也立即把手中的竹竿向我伸了过来,我一把抓住正准备游过去,但是却突然感到水下涌过一道暗流。

    暗流来势迅猛之极,我一个不防竟被它给卷到了水里,幸好我死死地抓着表叔公递过来的竹竿未曾松手,连忙双脚扑腾着想要从水中浮出。

    可是慌乱之间,我却感觉自己一脚好像提到了什么东西,那东西坚硬至极,我一脚踢上立即就撞得脚指头生疼。我一下没反应过来,犹自还在抱怨怎么如此宽阔的河道里还会有礁石,但是当察觉到脚下之物似乎还在缓缓地朝前游动之时,我的脑海里顿时闪过不久前在那处深潭之中所见的白影。

    我顿感头皮发麻,连忙大声的向表叔公呼救了。

    “水……水里……”

    我话还没喊完,就听见表叔公猛然一喝:“抓紧了!”然后就感觉身子一下就从水里飞了起来,原来是表叔公用竹竿将我从河里给挑了起来。

    我稳稳地落筏子上后,往了一眼方才落水的位置,惊恐的说道:“表叔公,水……水里……好像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