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诡事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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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竖子无知

    我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表叔公在一个浪头之后便从我的眼前消失了。

    虽然已经知道了他寿期将至,但我依然想不到他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一时之间难以接受,无助的痛苦涌上心头,双眼哭肿之后也只是呆坐在竹筏之上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顺流随飘良久之后,我在下游的一条小渔船上见着了爷爷,仅仅一天未见的他似乎也变得更加苍老了,但是他却没有向我问起关于表叔公的任何事。

    爷孙俩默默的回到村子之后,爷爷把我带到了表叔公居住的小院,将表叔公的衣物和堂屋神龛之上的六个牌位拢成一堆,然后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收拾完小院之后,爷爷又拿出了一本薄薄的册子和一块焦黑的牌子给我,说是表叔公让他交给我的。

    牌子不过半个巴掌大小半寸来厚、通体黑色,也没什么形状可以,看着就是一块已经烧成焦炭的破烂木头,不过质地却十分坚硬,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触手也不似普通此类物件一般的冰凉,反而有些温热。

    木牌的一面浮雕着一丛精细繁复的云纹图饰,中间刻着篆体的“欻火”二字。另一面却是素面平整,只在正中处纵向阴刻着两行篆字。

    “天地正心,循道而行。”

    幸好从小跟着表叔公学习过一段时间的小篆,不然我还真不认识这几个字,虽然这字面的意思我却无从理解,但是想着这毕竟是表叔公留给我的遗物,便好好的收拾起来。

    另外那本小小的册子没有名字,草草翻看才发现是表叔公亲手抄写的,他精擅术法、造诣颇高,而且五体兼擅,我之所以认识小篆便是幼时跟着他练习书法时学的。

    我原以为这册子是表叔公留给我的修行秘笈,但仔细翻阅之后却傻眼了,册中抄录的只是一篇不过千言的经文,此外再无它物。虽然我从未见过真正的修行秘笈长什么样,但是就这本册子而言,通篇没有半句说明之言,我磕磕绊绊的读了一遍之后,脑中一片茫然无知外,就只剩满眼星星。

    我眨巴着眼睛望向爷爷,他指了指我手中的册子说道:“读书千遍,其义自见!”说完便不再理我。

    啥意思?这就是让我死读呗!我虽然不满爷爷的这番解释,但也无可奈何。

    此后的日子里,对于表叔公教我那套基于步罡踏斗的拳脚我依然坚持早晚练习,并且比他在旁监督时练得还要认真。至于那本册子,我没事的时候就拿出来翻翻,虽然对于经文依然不解,但很快也背得滚瓜烂熟。

    初中毕业之后,我勉强考上了镇上的一所高中,然而仅仅读了一年之后,也不知道是因为表叔公的突然离开导致我性情大变,还是因为青春期叛逆所以与父亲关系紧张,反正是死活也不愿意再念书了。

    在经历了母亲的眼泪、父亲的毒打和爷爷苦口婆心的再三劝说无果之后,父亲无奈的接受了我拒绝念书的行为,但又不甘心就这么让我去打工,便把我送去当兵,希望能以此磨砺下我不成熟的心性。

    虽然我不太喜欢部队一切强调纪律的集体生活,但是服役两年还是让我成长了不少,至少脾气上就不再是那个三言两语就开始急躁的毛头小子了。

    在结束了两年服役期回家之后,我拒绝了父亲托关系在县里帮我安排的工作,反而是找了个学校报了个高三补习班继续上学。

    此举彻底的惹怒了父亲,他认为我是在故意和他作对,气得扬言要和我断绝父子关系,不过我却没有理会。

    托了大学扩招的福,并且在以艰苦地区服役的身份获得加分后,我终于是勉强的考上了一所外省的大学。这是我在填志愿的时候故意选的,虽然当时心知以我的成绩很难有所斩获,但我依然没有选择本省的学校,全部都填了外省,这并非出于什么特殊的原因,仅仅只是想离家远一点而已。

    当我一个人背着行囊踏上火车的时候,我的心里居然浮现出了那次随着表叔公前往滇中的情景。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不联系,赫连那小子现在怎么样了?

    初入大学校园,我并没有像其他新生一般表现得那么兴奋,两年的集体生活早就把我变得有些沉闷了,我甚至以称病的方式逃掉了新生军训,除了不想接受那些由高年级学生充做教官的训练之外,更多的还是不想接触太多的人。

    虽然是我自己选择在退伍后继续念书的,但毕竟已经脱离学校两年多了,学生的身份早就已经被剥得干干净净了,在部队的日子里我已经学会了用一个成年人的目光来审视自己。也正因为如此,在突然踏入一个全新的学习环境之后,我却变得更加茫然了,什么未来目标、什么人生规划,这些反而让我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所以,因为内心中大多数时间都处于一种空洞和对未来的恐惧,整个大学期间我不太愿意和人接触,天天早出晚归、独来独往,除了上课以外不是泡在图书馆看小说,便是在操场跑步锻炼。

    很快,我竟然对这种离群索居的状态上瘾了,集体的活动能不参加就不参加、实在没借口了就直接硬躲,就算在宿舍里也整天没有一句话,几个室友也因为我刻意表现出来的孤僻内向而对我敬而远之。

    就在我以为将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大学生活时,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一件意外发生的灵异之事居然又让我想起了那个几乎已经快被自己忘却的道门弟子的身份。

    那是一个周六的中午,在食堂草草吃过午饭,我便到图书馆归还前两天的借书,顺便又借了两本卫斯理的小说,那短时间我迷上了这个系列的小说,每天看得废寝忘食。

    周末的图书馆人特别多,除了极少数看书复习的以外,大多的都是占着位置谈恋爱。借好书之后,我便想去教室找个角落躲清静。

    可惜周末的教学楼也被谈恋爱的占满了,平时连上课都坐不满的教室,今天居然也满坑满谷的全是人。

    瞧着这些家伙光天化日的就在教室里卿卿我我、搂搂抱抱的,我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倒不是因为我到现在还是光棍一条而心生嫉妒,主要还是惋惜,这里面有几个哥们长得实在是一言难尽,偏偏身边的妹子一个比一个娇艳动人,你说这能不让人气愤么?

    走到本班教室,我一见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和从里面反锁的教室门就知道这里也被占领了,正想寻思着是不是要另外再换一个地方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胸口一阵烦闷。

    我第一次出现这种感觉是在潘神仙的家中,这是由于我体内的那道雷意被潘神仙走阴之时带回来的阴物给激发产生的症状。表叔公告诉我说,这是由于这天雷地火乃是世间一切阴邪的克星,一旦面对邪魅阴物,便会本能的生出这种厌弃抵抗的反应。

    而且由于我灵窍未开,不能勾连天地、体察万物,无法对炁场形成感知,更不能通过自身的修为去驯服雷意,所以身体便会被动的为雷意激发时的本能所影响,越是烦闷之感越甚,那就说明阴邪之物的来头也就越大。

    此时正是午后,头上烈日炎炎,我站在本班的教室门口居然感觉到胸口生出了一股烦闷之意,这太让我诧异了,难道会在这儿碰上什么阴物。

    想想这么多年,自从表叔公离开之后,我已经很多年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了,此时初遇,我的心里居然生出了一丝小小的激动。

    抬手推了推门,触手的阴寒冰凉让我确认了教室里面的异常,正想着如何把门打开之时,突然一声尖叫从里面传了出来。

    尖叫之声戛然而止,我当机立断,抬腿就是一脚,“哐当”一声巨响之后,房门应声而开。

    我一个闪身进了教室,里面因为窗户都被厚厚的窗帘遮着显得很是昏暗,只在教室后面的墙角处围坐着三女两男,看着眼熟,正是班上的同学。

    人群的中间点着一只蜡烛,借着微弱的烛光可以看见五人中有四人正一脸惊恐的看着我,另外一个女生却依然背对着我没有转身,不过我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个背对着我的女生恐怕已经着了道,没见着她对面那个女孩子的眼神正惊魂未定的在我和她身上不断游历么。

    进门之后,教室里的温度很低,就像开了空调一般,胸口那阵烦闷也越显浓烈,我走到窗边,一把就将窗帘拉开,阳光一下就将教室的昏暗冲散。几人似乎在这里已经待得久了,乍见阳光显得有些不太适应,连忙伸出手掌遮挡突然照进来的阳光,而那个背对我的女生却身子一偏,避开阳光继续躲在了一侧的阴暗里。

    “你特么的干什么?”围坐着的一个面皮白净的男生迅速从我踹门闯入的震惊中反应了过来,好像被人撞破了什么私密之事一般,涨红着脸冲我骂道。

    这家伙姓李,听说家境不错,平常出手挺大方的,而且人长得也不错,所以在班上特别高调,身边人都一口一个李大少的恭维着他。

    他这一开口,另外一男一女也开始附和着叫骂,让我拉上窗帘赶紧滚出去,只有当中那个正对着我的女生神色依然惊恐,不敢做声。

    这时,那个背对着我女生突然缓缓地扭头看了我一眼,只见她长发低垂、脸色铁青、瞳孔收缩,眼中泛着一层蒙蒙的灰白之色,嘴角还浮着一丝阴恻恻的冷笑。

    我一看她这幅德行,又见着人群中间的地上放着一张已经被画得乱七八糟的纸和一支笔,立即就知道这帮家伙在这里干什么了。

    几个傻鸟居然是在玩笔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