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的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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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身若蚍蜉

    恶雀谷,一处崖洞中,原先栖居的灵鸟或许是亡于朱长老之手,自从王云生二人逃进此地后就没见过它们的身影。

    整整四天,王云生从未踏出过洞口,他自己的情况相当不好,可比起一直昏迷着的陈树生那还是好多了。

    在他吸收完最后一颗灵石后,毫无血色的脸庞才缓缓有了些许红润。因为受到阵法爆炸的影响,哪怕是爆炸的力量大部分是向外的,剩下的少部分也足够他吃苦头的了。

    这不,陈树生这瓜娃子虽然被王云生贴上了金甲符,但是冲击力还是冲破了护身光甲,击昏了他。

    王云生趁着爆炸余波未绝,烟尘漫天,强撑着身体扛起陈树生远遁。他先向山林深处跑去,驻足思考一会儿后,又迂回一个大圈又跑回恶雀谷,幸好激烈的战斗,将一些低级的妖兽惊走,使他逃跑的时候毫无阻碍。

    刚逃不远就听见后面兽鸣阵阵,复而术法炸响,烟尘四起。

    最后精疲力竭的王云生将陈树生放在崖洞里,他则是目光呆滞地盯着地上,乏累到眼前出现重影,身上汗流如雨,就只剩下大口呼气这一个动作。

    他在赌,赌一个灯下黑,用性命验证一句老话: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看似赌命,实则没别的选择,因为就他们这状态进入更深的山岭,随便遇上一只出来遛弯的妖兽,绝对十死无生!

    最终他赌对了!

    半日多的交战声音传遍山谷,在月亮升起那刻进入妖人大战的高潮,随着一声嘹亮的兽吼,整个山谷仿佛都在震颤。不一会儿,山谷上方的破空声传进崖洞,紧接着就是人的惨叫与求救声。

    终焉,山谷中一切又归于死一般的寂静。

    “原以为到了养气九重,可以有点自保之力,结果面对御气境的人连拔刀都做不到,若无那鳞翅剑光阵,就是必死之局,这种绝望的感觉,还是在坠河的那时候感受过来着···”

    王云生自嘲道,“呵呵,只要我还未绝,那就还有希望···就是不知家里人怎样了?”

    恶雀谷夜空月朗星稀,而在同一片夜空下,白马城郊新落户的王家村里,杨慧林在织衣时,一不小心刺破了手指,她连忙放进嘴里嘬了几口,随即对着王得发忧虑道:“孩他爹,我这心里突然揪得慌,不知道那三个孩子···”

    王得发编着竹匾边劝慰道:“你就放心吧,二丫和小宝入了仙人的眼,现在应该富贵着呢。至于二蛋呐,嘻!这小子打小就懂事,跟个小大人似的,一股机灵劲儿像我哈哈!”

    顿了一会儿,他又笑着说:“前段时间,那什么宗门来人把那陈家都给轰出白马城了吗,我看咱儿是得了大富贵,要不然怎么会让那什么宗,把欺负咱们的陈家给踢掉嘞。前天那张岳山还亲自上门拜礼,又是送钱送地的,搞得咱晕乎乎的,那么多地怎么耕得过来呢,嘿嘿嘿!”

    “这···但愿···我只希望三个孩子都能够平平安安的···”

    杨慧林喃喃道,目光早就透过窗户望向远方。

    ······

    仙韵浩渺的斗玄宗,尚心峰观星台。

    一道倩影在月下舞着剑,秀美的脸蛋未脱去稚气,整个人却散发出御气境界的气息。

    剑随人动,时而在手,时而飞绕身边,气息一震,剑光四起,漫天星辰的光芒,形似流苏汇聚在她的身上,将她渲染得像下凡的仙女一般。只见她握剑轻轻一挥,眼前瞬间出现一道可怕又耀眼的弧形剑气,如流星般砸向夜空,中分天上云层,直至消失不见。

    她飘然落地,呼吸平稳,随即身后便传来一个声音:“阿姐,我拿了好吃的果子,快来尝尝。”

    少女闻言转身,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动人的微笑。

    ······

    长夜余尽,旭日初升。

    阳光刚刚照耀在四周山峰楼阁的旗帜上,谷中的集镇早就人声鼎沸。身着各色宗派服饰的修士们结伴踏鹤在上空缓缓掠过,而一般的散修或是小家族的人只能乖乖走路进入水墨镇。

    水墨镇说是一个镇,其实面积巨大,里巷遍地,市集繁华。房屋建筑沿着巨大的山谷走向建立,比之王云生之前路过的集镇,至少要大上三倍。

    是的,王云生在继续静静蛰伏十余天后,待陈树生悠悠转醒,对其告诫一二后,独自一人前来探听情况。

    起初,他还担心会有人在入镇口细细盘问。结果,站在镇口的宗门人士压根没在意查不查人,纯是做做样子。

    也是,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要是一一盘问,镇子里都别做生意了。

    王云生细细查看过,并没有灵霞宗的弟子,也无他与陈树生的画像。

    他暗想道:那个老梆子的势力,应该没有大到非常可怕的地步。

    进到镇子里,大路通达,有人骑兽代步,也有新来的人运力踏檐而行,但是很快就被天上监察的宗门修士巡逻队联手擒拿下。

    王云生将这些都看在眼里,暗自警醒,这镇子是实打实的外松内紧,不到紧急情况,不可做非常之举。

    他此行目的,就是要了解一下这个灵霞宗是个什么情况,看看能不能‘回敬’那老梆子一番。面对这一抹黑的情况,他立马想到了一个地方——风雨楼。

    王云生在四处旁敲侧击之下,弯弯绕绕到了那个熟悉的招牌前。略作停顿,他迈进了楼中,入眼是更加宽阔的殿堂,更加精美的装饰,连小厮都换成赏心悦目的美妆侍女。

    不过王云生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他现在心头憋着一口气,这种干掉了小的又来个老的,而且不仅打不过,而且差点把命交代在荒野的感觉着实刺挠。

    之前拼死拼活攒下的家当一战后全成了灰,全身上下除了储物手环和一个储物袋、一把刀、几身衣服、两瓶不知名的药和几许草药外啥也没有了,仅剩下的两张最次一级的火球符箓也给了陈树生用来在隐蔽处防身去了。

    他可是连半块灵石也不剩下了,别问,问就是为了疗伤全部吸收光了。

    怀着无奈的心情,王云生进入一处房间,熟悉的布置与熟悉的流程,不同之处在于眼前是一位看起来大不了他几岁的小青年模样的人笑嘻嘻地接待他。

    验过手令后,那人笑容不减,问道:“贵客,请问有何所求?”

    王云生也直接了当,直问:“想问事,但是无财,可否赊一次?”

    话刚刚问出,王云生脸就红了起来,连他都觉得自己的请求太过儿戏。可令他意外的是,那人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依旧笑言:“那当然也是可以的哟!不过不是赊账,而是需要贵客去完成一项有点小小麻烦的任务,需要注意的是如果这项任务完不成,那将一直锁定此项任务,无法更换,并且此项任务如果完成只能获得对应酬劳的一半,贵客您确定要这样做吗?”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王云生既然决定要搞一手,那就没有别的选择。他说道:“我确定。”

    那青年眼前一亮,拍手道:“太好···咳咳咳···嗯嗯··”

    王云生顿时心里一空,却见那人轻轻叩击桌面,小型传送阵显现,一份不知名兽皮传送过来,兽皮上镌刻着简洁的条款,与之一起来的还有任务卷轴。

    “贵客,请以血落誓,任务明细等您走后就会开启。”

    王云生迟疑片刻,但他还是把手指割开,按下的瞬间,噗通一声,自己的心上仿佛上了一把枷锁,他惊问道:“这是···”

    “客人不要惊慌,这只是一点点预防措施而已,对了您想问些什么?”

    那人连忙撇开话题道。

    王云生稳了稳心神,沉声道:“我要灵霞宗的一切有关情报。”

    那人也很爽快,马上将信息传送过来,搓着手,笑道:“贵客,我已经把符合等级的情报都送来了,还有最近袁丘岭会有点热闹,您最好尽快启程为妙,其他您看还有什么要办的?”

    得,要送客了。王云生也懒得呆着,走向传送阵时转身道:“能不能别把我传送到鸟不拉屎的荒林里?”

    “好的,没问题!”

    说罢,不等王云生回话,那人直接启动传送阵,待王云生被传送走,他额头一擦,大舒口气,自言自语道:“总算有个冤大头接这个活儿了,好像那小子不是御气境的哦,管他呢,反正完成上头丢下来的破任务了。欸?那任务是不是还有时限来着,还有多少日子来着?算了随它去吧,祝那他好运吧!”

    无人的小巷,忽然光门一闪,毫无准备的王云生嘭的一声栽进了杂物堆里。

    “靠!不是荒地就是旮旯角,真是欠他们的!”

    王云生躺得四仰八叉,怨气满满地说道。缓缓站起,他迫不及待地打开锦囊袋,突然发现里头就薄薄的两张纸,第一张上面记录:灵霞宗丹药堂每月的本日酉时三刻,都会从风雨楼认购运走五大车低级灵药用作日常用度。第二张上写:灵霞宗三长老朱正然曾经在三年前从百苍国疑似购取一对三阶妖兽——骨灵猫的兽爪,可能已经融合,判断依据——性情大变,喜怒无常。

    “额···这···这就是全部?哈啊?”

    王云生傻眼了,他左翻翻右看看,在确定真的只有两张纸后,忽然想起那个家伙说过什么“符合等级的情报”。

    “娘的,合着黄级手令只配知道这样的情报是吧?”

    王云生无奈道,他又急忙打开自己接下的任务单子。随着任务卷轴缓缓打开,刚刚看见头两行的字,就吓得王云生差点没拿住卷轴。

    只见它上面书写道:接本绝杀令者,需要在五个月内,取百苍国王室三王子之性命,手段自选。谨记!到期未完成,则裂心诅咒爆发,性命难救,祝君顺利!

    看到这,王云生仿佛当头一棒,愣在原地三秒。卷轴下面还有一些话未看,因为王云生他早已被吓得呀嘛呆住,哪管什么勉励奖励的话。

    开什么玩笑!百苍国可是与南边神光宗黄门教一样体量的势力。一个不大不小的灵霞宗出一个长老就已经压他死死的,现在要他去干掉百苍国的王子····这代价与得到的情报价值压根不成比好不好!买错东西能换,接了这短命任务想换都不行。至于投诉?王云生怕风雨楼到时候出个人,直接把他给抹了脖子来消差评。

    许久,嘭的一声,墙体被打裂的声音传来,随后无人的小巷幽幽地再次传出一声“朱正然,这一切都要算在你的头上!”

    ·····

    另一边,风雨楼内,当钟铃响起的那刻,也就意味着换班的开始。叶子沫伸了个懒腰,一天的心情变得极好。这时,一位有着一字胡的中年男人传送到屋中。叶子沫一见,连忙起身,笑嘻嘻道:“戴叔,我可是搞定一个大麻烦嘞!”

    “哦?唔嗯···额···那个子沫啊,上次给你的那个百苍国的绝杀任务已经由黄级提到玄级了,算了,你直接把任务给我吧,我再去找合适的人选···你怎么这副表情?”

    戴齐飞胡子一翘,一脸诧异。

    叶子沫抹了一把汗,结巴道:“那个···叔啊,我说的解决个大麻烦就是····就是把这个给发出去了···”

    “哈?”

    戴齐飞听此,欲言又止,最后无奈道:“算了,百苍境内的楼点告诉我已经有些年轻高手接了这个任务,那就无所谓了。还有最近百苍国的局势复杂极了,王子们争相夺位,又有西域那帮魔宗恶徒活动的痕迹。哎,你不是说想见见世面吗?你就和我回百苍国的风雨楼分部吧,有些事我现在还不太适合出面···”

    “好吧,戴叔···”叶子沫悻悻回答道。

    ······

    临近傍晚,风雨楼的偏门口处,五大车的灵材妙药已经装载完毕,在一声“启程!”中,十匹驼兽徐徐拉动五大车。而王云生在附近的重檐下早已等了许久。

    因为灵药的量太大,所以灵霞宗没办法采取储物器物运输。

    王云生慢悠悠地跟在车队后面,身影藏在人群里。

    他已经摸清楚车队领头的男人,身着明显更深色的霞纹服饰,气息比之他人更为厚重,但脚步时重时轻,很可能是新晋的御气境修士,除了两个养气九重的,其他就是七个养气五六重的男女弟子。

    说实话,有些棘手。王云生在安全的距离的基础上,考虑如果他想在野外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这队押运队,而且保证无活口,那就目前自身情况来看概率极低。

    如果他现在是御气境的修为或是领头的不是御气境,那倒是还可以碰一碰。

    可惜,现实是没有如果。

    “实力···还是缺实力···”

    王云生边走边攥紧拳头,暗想道:“不行,怎么的也要搞他一手,哪怕是让他们拉一次肚子呢!”

    车队缓缓行进着,正当王云生苦恼的时候,他往边上一瞥,瞬间想到一个主意。只见他往右一拐,不见身影。

    半盏茶的功夫后,就当车队经过一个街口时,“呜噜噜!”众人闻声看去,几头硕大的草食灵兽坐骑狂奔而来。众人闪避,而灵霞宗领头的人却大喝:“保护车上灵药!”

    只见他衣袍浮动,淡蓝色的灵力透体而出,灵剑早以嗡嗡作响。正当催剑而出时,一人怒吼:“英雪宗的坐骑你敢杀!”

    一听是三大宗之一的坐骑,男人连忙收剑,改剑为掌。轰隆!仓促之下,虽然挡下灵兽的步伐,但是巨大的惯性还是冲撞开了车队,一瞬间大车倾倒,驼兽倒地哀鸣,箱中装有灵药粉末的瓷瓶滚落得到处都是。

    场面一度混乱无比,这就方便王云生浑水摸鱼,只见他混在人群里摸走几个瓷瓶,三息内又把它们滚了回去。

    这时,身着雪白服饰的英雪宗门人踏檐赶来,第一时间查看的居然是自己的坐骑有没有事情。看到坐骑安然无恙,为首的一位俊朗的青年看着狼狈的灵霞宗领队,笑嘻嘻道:“灵霞宗的?呵呵,这次多谢了,干得不错···”

    灵霞宗领队一眼认出眼前这位是英雪宗核心弟子之一的江轩,名气很大,他不顾狼狈起身想说点什么,可人家江轩根本不等他,直接上了坐骑领着跟班大摇大摆地走了。

    那人好歹是御气境的修士,周围的人们见状也不好当面笑他,可是神识之下,有些许暗中嘲讽让他拳头在袖中一握。

    他扫视一眼同样狼狈的养气境的师弟师妹们,暗叹一口气,道:“都起来,收拾一下继续上路!”

    而坐在坐骑上的江轩边安抚着胯下灵兽,边疑惑道:“马角兽性情温和,今天怎么突然狂奔呢?回头还是叫宗里再好好训训····”

    其实这一切都是根源于王云生提着刀,悄悄靠近拴在酒楼边的马角兽。

    它们硕大的身形挡住他人视线,王云生便缓缓拔刀,整个人透露出冷冽与丝丝杀意,引得马角兽躁动。更重要的是一个淡淡的虎头虚影慢慢勾勒出来,彻底把马角兽的恐惧点燃。随后的混乱就是这么来的。

    而他自己,早已脚底抹油——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