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秘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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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胆敢拦我大军去路者,杀无赦!

    这般说法,已经近乎戏言了,但军中向来无戏言,何况老卒年过半百,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不过这种话听起来,多少有些匪夷所思。刚才还诸多交涉的文武集团,此时却异常安静,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如何接话。

    曹操低眉思索片刻,忽然间眼前一亮,忍不住露出些许笑意。

    “有趣。”

    他轻笑一声,接着说道:“虽然行险,却也算得上是一条奇计。传我命令,大军重整旗鼓,加速前行,直奔许都,不得有误。”

    于是,在一帮文臣武将的规劝声中,十七万大军浩浩荡荡,如一股洪流般,沿着官道向北漫了过去。

    顺着队伍向前看去,远处道路蜿蜒,骑兵纵马狂奔,步兵紧随其后,二者相距不远,互为照应。

    哨探回报,荆州军马距此不过三十里,若继续前行,只怕会迎头撞上。

    几位谋臣小跑着追到中军,扶在车驾旁气喘吁吁的道:“丞相,此时若不回避,到时候就晚了!”

    曹操面无表情,微微眯起眼睛,盯视远方。

    前军中一名都尉驾马赶到,也来见曹操。大军行进之中,不便施礼,他便在马上一抬手,说道:“丞相,荆州军就在官道西十里外驻扎,是否进击?”

    曹操仍不动声色,他从近侍腰间抽出青钢宝剑,递给来人,高声道:“大军一路前行,不必顾忌。为本相扬言,胆敢拦我大军去路者,杀无赦!”

    那名都尉猛然打了个激灵,抬起头来,正看到曹操严肃庄重却天威不容冒犯的表情。于是,他双手捧过青钢剑,压住胸中升腾而起的万千气象,一字一顿的道:“曹洪得令。”

    随后,都尉骑快马举宝剑,掠过三军,口中大声喊道:“胆敢拦我大军去路者,杀无赦!”

    众将士会意,纷纷起声附和。一时之间,三军呼喊不止,声音直上九霄,传出十几里远。

    官道西侧,刘表诸将早就察觉到了动静。探子回报,曹军修整过后,突然发力,一路狂奔,正朝这里冲来。

    此时的刘表早已年迈。如今四海英雄辈出、群雄并起,而他现在,只不过是一名曾经有所建树,却已经被岁月和现实摧垮的老人——须发灰白,气力衰退,就连眼睛,都有些花了。

    已经过了拼杀的年纪了么……

    他不得不思考更多,实际上,刘表并不服老。否则,他也不会应袁绍之邀,带着荆州军奔波几百里路,来此堵截曹操。

    可是,刘表虽不服老,但也架不住他的手下人服输。

    马蹄如雷,喊声震地,曹军越来越近,他清清楚楚的听到曹操那厮竟然命人高呼“胆敢拦我大军去路者,杀无赦”这种话。恍惚之间,刘表双手紧握,他真的想像年轻时那样,骑一匹快马,领一众豪杰,在乱世之中杀出个大名鼎鼎的刘镇南来。

    刘表抚了抚胯下战马,弹了弹腰间宝剑,轻笑道:“好大的口气,真当天下无英雄吗?”

    这时,他身边一名将军忽然开口道:“主君,曹军逼近,我们还是暂且回避的好。”

    只一句话,就将刘表心中那些豪情壮志鞭笞的体无完肤。在一瞬间,这位名声传遍四海八荒的镇南将军、大名鼎鼎的刘表刘景升,心底莫名的升起一种悲哀。

    当年,他曾单骑入荆州,凭一匹战马一把宝剑,会过多少英雄豪杰。而现在,两军尚未言战,手下将领谋臣竟然要他回避。

    他呵呵冷笑两声,回过头来,目光在几位将军脸上一一扫过。

    他真的希望有人能站出来,说上一句:“末将愿奉死请战!”

    目光到处,诸将皆正色以待,可从他们口中齐齐说出的却是:“主君,请暂且回避!”

    心中的那股悲哀,轰然而起……

    刘表将目光停留在蔡瑁身上,他表情淡漠、心灰意冷的问道:“听闻蔡军师与曹操交厚,不知曹操为人如何?”

    蔡瑁毫不吝啬溢美之词,满目敬仰道:“曹操幼时机敏,长成后素有大志,是真英雄也。”

    刘表嘴角露出一丝轻笑,接着问道:“与我刘景升相比如何?”

    在他目光顾盼之际,是希望自己的这位妻弟,能够说些什么话出来的。哪怕说自己并不如曹操,那也是好的。英雄,向来是要比较的,无论是斗智还是斗勇,他刘表都敢站出来,与天下豪杰争一争长短。

    然而蔡瑁回答的是:“比什么?”

    风从耳边吹过,呼呼不止,蔡瑁似乎还说了什么,刘表没有听清。

    他不再说话,任由曹军的高喊声在耳边不停的回荡。之后,他闭上双眼,调转马头,迟步缓行,往西南方向慢慢走去。

    就这样,一人一马在大军之侧独自前行,渐渐地,隐没于无穷无尽的荒凉和孤寂之中。

    ……

    官道连绵延长,众将士却没有遇到一兵一卒。这让先行骑兵一度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了路。

    可沿途景色及路口地标全都表明,这是通往许都的路,不会有错。

    那么,荆州军呢?刘表众将呢?

    莫非,哨探消息有误?刘表压根就没来过?

    先行骑兵心中狐疑不定,即刻命人向中军请示。此时曹洪嗓子都快喊哑了,得了先锋大将徐晃命令,不敢耽误,立刻马不停蹄的赶来。

    曹操早早瞧见,不等曹洪说话,当即开口问道:“前方可有战事?”

    曹洪一愣,答道:“并无战事。”

    “那你为何如此慌张?”

    “回丞相,前方未见一兵一卒,根本就没有荆州军的影子。”

    中军帐前前后后十几号人,全都听得清清楚楚,大家心中顾虑之余,又纷纷猜测起来。

    “会不会是疑阵?”

    “难道军情有误?”

    大伙众说纷纭,曹操也有些拿捏不定。就在这时,哨探忽然高呼:“报——,荆州军情!荆州军情!”

    眼下档口,但凡提到荆州、许都字样的,绝对没人胆敢阻拦。几名军士护卫着哨探,径直来到曹操跟前。

    曹操急忙问道:“荆州军怎样了?”

    哨探喘息两口,想要说话,可他一路狂奔,口焦舌燥,开不了口。

    曹操一抬手:“来人,赐饮!”

    一旁有人端来一大碗水,哨探咕咕咕喝了个底朝天,看看曹操,却嘿嘿笑了起来。

    “丞相,丞相,……”

    “荆州军到底怎样了,再不说话,割了你的舌头!”

    哨探立刻缩了缩脖子,可他脸上依然挂着笑意,嘿嘿个不停,“回丞相,荆州刘表,及一众大小武将,被丞相给吓跑了!”

    中军帐里里外外十几人,听到这话,全都顿住。

    跑了?

    曹操想了想,竟也哈哈笑了起来。

    不战而屈人之兵,自然是用兵之上上者,可两军相遇,尚未言战,敌方却闻风而逃,这对于为将为帅者而言,更是莫大的荣耀了。

    曹操素闻“八俊”之名,对于镇南将军刘景升,更是颇为忌惮。可此时,勇武天下的荆州军听到曹操之名,竟早早的逃了,这让他心中忍不住狂喜雀跃。

    “刘景升啊刘景升,你若还有半点骨气,怎会听到曹某之名,就如同丧家之犬?”

    众将士闻言,哄然大笑。

    曹操抚须正坐,顿了顿,又道:“如今刘表已走,仍有张绣。虽然他孤木难支,但此人奸诈阴险,好勇斗狠。曹洪,命你领一军向西巡回,护卫中军。若遇张绣风吹草动,可稍作牵扯,不必恋战。若张绣并不动兵,你就顺势沿西路回都。”

    曹洪乃曹操从弟,自曹操起事,他便跟随左右。经历过黄巾之乱,也讨伐过西凉董卓。后来曹操挟天子以令不臣,曹洪更是随他南征北战。只是他虽然勤勉,却并无大才,随军征战多年,也没什么大的功劳。

    此次曹操命他领兵护军,显然是要给他一个机会。

    曹洪自然心知肚明,领了军令,持令旗赶到前军,于先锋军中挑出一支精锐,分而向西,护卫大军前行。于路中更是高呼,“荆州军闻风丧胆,被丞相给吓跑了!”

    曹操闻言,心中更喜,他看了荀彧一眼,想起大军安然无恙,多亏了那小小仓官,就笑着轻叹道:“你说,他不过区区一小子,何来的这等胆色?明知道荆州众军在前,就敢让我们肆无忌惮的奔过去。他也不怕刘景升下令突袭?”

    荀彧先不忘拱手赞和一番,“那自然是仰赖丞相威严,才令敌军闻风丧胆。”之后,他正了正色,说道,“与其说此子足智多谋,依我之见,倒不如说料事如神来的实在。”

    眼下军情紧急,而曹操对于羿小狐戒心仍重。荀彧唯恐话说的多再勾起曹操的猜忌之心,便不着痕迹的扯开话题,说了些荆州刘景升的英雄过往。等曹操面露轻笑,多有不齿时,他便接着刚才没说完的话道:“若说这小子有些能耐不假,不过于为官为臣之道,似乎一窍不通。他说来说去,自称只是下官。呵呵,一个仓官,又哪里是官了。”

    他瞄了一眼曹操,继续说道:“荀某倒觉得,他是一块上好的璞玉。至于要把他雕琢成何种模样,自然还是要看丞相的手段。”

    曹操摆了摆手,“到底是块璞玉,还是颗琉璃,现在谁也说不清楚。先不提这些,他眼下情况如何?”

    荀彧道:“牢车之中,颠倒来颠簸去,近乎呕死过去。”

    曹操叹道:“倒也可以另行安排,不必囚居牢车之内。”

    荀彧笑道:“遵丞相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