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九四之步步稳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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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兜兜转转

    第二天,郑经看到了上夜班的郑爸。

    他人高马大话却不多,跟久不见面的二儿子聊了几句,就坐在破烂不堪的沙发上,憋着一张褐色的脸,吭哧吭哧的抽闷烟。

    事情过去一个多月,巨大的悲伤已经刻化在他们脸上,变成一条条沟壑般的皱纹。

    郑妈已经长了阴翳的眼睛里好像总是浸着一层泪膜,表情都木了,她的体重由150猛降到100,短短一个来月整整瘦了50斤,可见这件事对她的打击有多么大,也怪不得郑经的同学们都不敢告诉他实情了。

    但是,在这个家呆了几天后,郑经却敏锐的发现一个细节,郑妈每次说起是大儿子和大儿媳一起害了她的小女儿时,声音总是很小,生怕被外人听到了,让儿子和媳妇难做人。

    郑经的父亲却从来都不会说这件事,一口咬定是老幺脑子里缺块骨头,自己东想西想,把自己吓疯了的。

    这就说明,郑经的父母绝对不可能把家丑往外传,也就不可能在小店的公用电话里,向原主说出真相。

    那么,他是怎么知道事情真相,实在无法接受而跳楼的?难道是打得太凶,动静太大,邻居听到了,传来传去添油加醋,被同学们的父母传到了粤省,然后又恰恰被郑经偷听到了?

    随着原主灵魂的不知所踪,这个秘密怕是没有解开之日了。

    郑经完全了解情况后,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两边都是原主人的血亲家人。

    亲妹妹郑小文冒犯嫂子在先,亲哥哥郑武帮妻子出头打疯妹妹在后,郑母虽然在家里口里口外恨死了新娶进门的大儿媳妇,但却根本没想说出真相,让外人知道是她在从中作孽,偏袒之情溢于言表。

    郑父根本提都不提这事,原身父母这个态度,叫他一个陌生人怎么表态呢。

    思来想去,郑经只得说了句:“明天,我去医院看看她吧。”

    去之前的头天晚上,郑经在翻看原身的相册。

    这个时候,全家大合照上还没有新嫂子,备受父母和两位哥哥宠爱的郑小文站在最中间,眼睛大大的水汪汪的,笑得张扬而靓丽。

    他哥哥郑武人又高又壮,杵在相片上像座铁塔,和娇小美丽的郑小文成鲜明的对比,这样的个头,又能挨住他几拳?

    何况还是重击在头,更何况她头上缺那么大一块骨头……

    唉,下手没轻没重啊。

    你都三十几岁的人了,这么多年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自己这么个不是玩意儿的混蛋,打架都不敢朝头上去的好吗!

    次日,他和郑父郑母一起,去市郊偏僻的精神病院看望郑小文。

    他们走得早,赶车去市里的人也很多,座位基本都坐满了,有乘客在听收音机,在放海狸鼠养殖的加盟广告。

    这其实就是骗局,回收的时候会以各种借口推脱,甚至根本就找不到人。

    骗局虽然简单,但明显傻子太多,骗子都不够用了,直到十几年后,这种骗局都还层出不穷。没办法,傻子太多,想发横财的也多。

    到了市里,又转了两趟车,才到了南山精神病院,在病房里见到人时,郑经几乎已经认不出她了,照片上那位笑容明媚的女孩子不见了,变成了个痴肥且行动缓慢的精神病人。

    但她居然认出了郑经,还扯嘴笑着,缓慢而亲切的叫了声,“二……二……二哥”,听得郑经简直不忍再看,郑妈也红着眼圈,抱着她‘幺女幺女’的干嚎。

    郑爸进都没进去,就在外面蹲着抽烟。

    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啊,一句话毁了自己一生。

    罪孽。

    陪着说了些话,护士过来撵人,把东西留下,又给照顾她的医护们送了些礼,回去的途中郑经一句话也没说。

    这些东西太沉重了。

    跟他父母一样,都是人为悲剧,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郑武和他老婆,自己不也害得父母晚景凄凉吗!

    回程已经是中午,郑经看到刚装不久的红绿灯下,有箍着红袖套吹哨子的中年妇女,挥着小红旗帮着指挥交通,甚至也有吐痰被罚款的。

    更有倒霉的被拦下来套上红袖套顶班,直到抓到下一个倒霉蛋才会被放走。

    内地的城市风景其实更契合郑经印象中的八九十年代,落后而贫穷,和粤省的时尚浮躁完全是两种社会环境……

    回到家属院,晚饭时,郑经斟酌一番,还是说了原身跳楼的事,用的是偷听到同学说话这个理由。

    反正这事迟早会传到郑父郑母耳朵里,还不如自己先说了,毕竟回都回来了,免得他们后面又写信来问东问西。

    郑妈又是抱着他一通干嚎,哭得好响,却几乎没什么眼泪,一个好端端的家逢此巨变,她的眼泪早已经流干。

    对老幺的悲惨遭遇没什么表示的郑父,也终于动容了,拍着桌子破口大骂老大是畜牲,害了小女儿又害了二儿子……

    骂过之后,就又红着眼抽闷烟,郑经在沉闷的家里闷得心发慌,出去下面的小花园透气。

    今天不怎么冷,花园里的叔叔阿姨很多,见他出来,就蹭过来问东问西,郑经根本不认识这些人,又怕话多说露馅,也不敢久呆,闲扯几句,转身回了楼。

    那天晚上吃饭时,郑妈迟疑的说起件事,“我和你爸商量了,想把小文的户口迁出去,让她独立成户。”

    郑经顿时遍体生寒。

    小文那个样子,就这样急着把她撵出去真的合适吗?更何况她连16岁都还没到啊,父母健在,根本不可能独立成户的好吗?

    正常情况下,把女儿户口迁出去,基本都是女儿成年结婚嫁出去才会做的事!

    他能理解郑父郑母的为难之处,大儿子大儿媳不回家,两老总不能看着这个家散了吧,两权相害取其轻,只能舍弃已经疯了的小女儿。

    可迁出去又怎么样呢,难道就不管她了吗,她还没成年还有病在身,形势上而已,何必为了讨好大儿子两口子多此一举。

    但是,怎么能做得出来呢,至少等人好了接回来再说这些吧!

    不过,不管这是谁的主意,他都不想再留在这里了,太压抑太沉重也太心寒了。

    第二天一大早,郑经不管郑妈红着眼诸般解释,拿着户口簿去了派出所。

    他把自己的户口独立出来,又把郑小文挪到了自己户口本上,回到家,给了郑妈1500元钱,说是跟同学们借的,自己得出去打工慢慢还。

    郑父和大哥郑武都有工资,虽然生活很紧巴,但都能过得去,留这些钱完全够了,俗话说,救急不救穷,他还有自己的生活,还有自己的家事要办,样样都要花钱,给不了太多。

    次日,郑经带着剩下的七百多块又踏上了北上的旅程,路过市区还买了羽绒服和棉裤,毕竟北方城市的冬腊月还是很冷的。

    到了火车站,在候车室呆到晚上,顺利上了车,那时候火车慢,加上转车等车耗费的时间,他到帝都西已经是二月初了。

    他出了火车站,这时候的帝都才只有三环,远不及后世繁华,楼房低矮,电线杆随处可见,还没入地的电线把蓝天分割成一片一片,马路上车辆不多,自行车却多如牛毛,它们堂而皇之的行驶在机动车道上。

    这个年代的帝都,古朴而生动。

    这和他印象中的首都完全不同,所以,他在自己故乡,居然迷路了,只好打了辆的士。

    他家就在朝阳区。

    这个时候的朝阳大妈还没有后世的侦察水平,吸d的明星和名人大部分还没出生,最大的可能才十来岁。

    再世为人的郑经,站在陌生故乡的土地上,听着满耳熟悉到骨子里的语言,心都软乎了。

    今天是星期二,父母的幼儿园要开班,循着记忆,他先去小区外的小旅馆花5块钱一个租了个铺位,跟老板讨了点热水,拎进卫生间洗去满身风尘,换了套干净的衣服,又去理发店理了个发,清清爽爽又满心欢喜的去了父母开的幼儿园。

    然后,到了地方,他却大失所望,因为年代相隔太远,幼儿园所在地还是一家濒临倒闭的小木材厂……

    他不死心,第二天回到前身自家楼下的小花园,寻块干净的石凳坐了,左等右等,直到天完全黑尽,也没等到年轻的父母回来时,而他记忆中自己的家,早早的就亮起了灯。

    他去敲门,出来一对陌生的年轻夫妇,他这才想起,自己家是97年才搬到这里来的……

    但他已经想不起三岁以前自己住哪里了。

    他在花园下抽着烟坐了半宿,一时心灰意冷,难道还是不能阻止父母再经历一遍上世纪的苦难?

    那他这次重生有什么意义?

    在悔恨和失望中,他迎来了重生后第一个春节,在这个中国人最重要的、阖家团圆吃年夜饭的美好节日里。

    他再次来到了前世的小区,坐在楼下吹着北方腊月的寒风,凝望着他生活了快三十年的家,企图吸取一点温暖,企图寻找一种名叫亲情的东西,来慰藉自己……

    然后,他冻感冒了。

    重感冒。

    吃了药都不见效。

    在他咳得惊天动地病得要死不活时,深更半夜被旅馆老板撵出去了,背着包头昏眼花的栽倒在雪地里。

    或许是好心有好报吧。

    他好心在路上捡了赵小强,居委会大妈在雪地里捡了他……

    送到医院住了半个月,终于把肺炎冶好,出了院他还是不死心,又花了不少时间在小区转悠,希望能碰到几个上一世熟悉的邻居,也确实遇到过一个面容没怎么大变的老爷爷,但是向他打听父母的名字时,根本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他又去了远在燕郊的舅舅家,却发现那里正在热火朝天的建房子,而舅舅家也还没有搬过来。

    一切希望似乎都断绝了。

    耽误了太久,钱也不多了,而他父母还没一点消息,没有办法,在这个时代孤苦仃俜的他,只能失落的踏上了南下的旅程,那里好歹有掏心掏肺对他好的一群人。

    时间已经滑到了三月,粤省比之前更热了些,套件薄外套就行,现在离西南药业顶部还有一个多月,他身上只剩几块钱,无处可去,假期也超了,没办法,他在门卫处给班长吴诚打了个电话,问他还要不要自己。

    结果吴诚就下来接他了,郑经很高兴,以为这个班长念旧。

    晚上黄娇才告诉他,原来现在货量巨大,每个组都严重缺工人,要不然照他这种无组织无纪律、超假严重的事儿精员工,人家还真不会要,这让郑经感到十分庆幸。

    又问他怎么耽搁这么久,他父母来信说他早就离厂了,郑经就说外婆生病了,他去外婆家照顾了一个多月才走。

    郑经是外婆带大的,感情深,黄娇知道这情况,深信不疑,郑经也不怕露馅,毕竟郑经的外婆离钢铁厂三个县呢,远着呢。

    更何况,谁吃多了撑的,没事会去调查他有没有去外婆家。

    至于郑经家里会不会漏馅,他无所谓。

    问完家乡的事,黄娇居然又神秘兮兮的拿给他一封拆了的信:“你小子,有一套啊,居然拍上戏了都不告诉我一声,要不是导演来信,我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郑经这一个多月忙来忙去,早忘了这一茬。

    苦力导演信里说,他又接了部戏,问他想不想跟组,演男二的秘书。

    他当然是愿意的,就算跟组,也比在工厂里强啊,混久了,说不定也能混上个男N号,那收入可不是跟着翻跟斗似的长吗?

    可惜看一看日期,都二月初的事了,估计戏都拍一半了,这个角色也早就有人了。

    “别这么委屈的看着我,我给你妈打电话了,可惜店老板说你家没人……后面又打了一次,你妈可能不懂这个,只说要你好好打工还钱就是了,不要走什么歪门邪道。”

    算算时间,自己当时正在帝都,时间完美错过。

    怨不得谁。

    郑经还是写了封信过去,说明情况,署名黄娇,也不管苦力导演是不是已经转场,收不收得到,按着原地址填了投到邮局信箱里。

    无论如何。

    这事就这么遗憾的过去了。

    直到此时,他终于得知这导演姓刘名士鹏,仔细搜搜前世的记忆,根本没一点印象,说明这导演就是个无名小辈,连心底最后那点‘抱大腿’的市侩心思也荡然无存。

    上上月郑经只上了几天班,七十块工资还是黄娇代领的,第二天他也换上工服,排着队去车间上班,又以脚疼为借口踩不了车位,吴诚就把他调到手工台,跟一群妹子嘻嘻哈哈的一起做手工。

    快乐是绝对快乐的,但这个活他铁定是干不了多久的,他一直想着从股市里拿到钱就去干点小本生意。

    打工无前途,他看中了永盛厂对面,也就是模具厂旁边那一大块空地。

    这条道距离正街二里多路,有大厂家二三十家,没一家百货店和餐饮店,据王芳和陈文才说,以前有个老板在这里卖夜宵,生意出奇的好,一个人忙得脚不沾地,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只做了十几天就再也没来了,一直空着。

    这里绝对是个好地段,还不用付房租,那个时代粤省工业区,对夜市路边摊管得一点都不严,什么证都不用办,摊位费收个一块两块,但必须给这边模具厂保安上供,如果有本地人撑腰,这点供都不用上,成本低廉。

    这里完全就是一个黄金地段。

    但最好有人撑腰才站得稳!

    估计先前那个老板就是被保安们盘剥得太狠,才干不下去的。

    郑经目前也只能看看,实在不行,去夜市正街凑点钱开个饭店也行,但那投入太多了,竞争大,回本也不快,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他就这样一边琢磨着一边在厂里干着手工。

    过了几天晚班后,郑经和陈文才在厂门口看到了赵小强,这孩子两个多月不见,人居然变白了,也胖了些,看来适应得不错。

    三个人吃饭,陈文才说这孩子一有空就来厂门口等他,一直在等他回来。

    经历过帝都的人情冷暖,发现有个拖油瓶等着自己、念着自己,感觉居然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