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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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海船上面的暴露

    晚饭之后,李茹云并没有来。

    应该是因徐福来过,担心再引起注意。

    荆晨不打算等伤彻底好,今夜就得行动。因为徐福的到来,意味着事情变数,等下去,恐怕就成不了事了。

    到半夜时分,

    压着脚步,悄悄向主室。

    皎洁的月亮几乎被白云遮住,主室烛光微微亮着。

    主室门口,侍从不在。

    荆晨一路很顺利,透过木板的缝隙看,里面坐在凳子上的徐福正趴着桌子睡觉。

    没有多想,从门而入。

    到了旁边,迅速掐住徐福脖子,压按到凳背,匕首指在其眼前。

    然而这是个三十多岁的面容!根本不是徐福!

    此人露出诡异的笑,明显是早就在此等候了!

    外面都是集中向这里的脚步声。

    荆晨大惊失色,赶紧逃,可还没到窗户边,主室外就都被人数包围了。

    再回头,凳子上的人站到了门边,用觉得幼稚的眼神看着他。

    外面徐福进来,及几名提着灯笼。

    主室内瞬间亮堂。

    徐福个头不高,眼窝颇深,眼睫毛稀疏,八字胡须,橙黄色的大袍,将其称别有一番威严,用一种极其特别的笑意盯视荆晨,说:“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是琅琊村镇的渔民,看到你们大船,很是羡慕,偷偷上来,现在想用小船离开这里,来这里看航线,很抱歉,我这就离开。”荆晨能刺杀秦王,此刻何其镇定,临场编的瞎话,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像真的一样。

    但是说完,周围都是哄笑。

    徐福笑道:“我记性很好的,把我当傻子,你自认为自己很聪明吗?”

    荆晨还清楚记得琅琊台上,徐福吓得瑟瑟发抖的模样,现在眼前的,变了个人一样。

    本指望对自己样貌模糊,看来不行了。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他很想知道。

    “我以为你很聪明,你这差点杀死秦王的要犯,竟然猜不到我是怎么发现的吗?”徐福向手下挥手,将他带进禁室。

    到第七层禁室,

    荆晨被牢牢绑在凳子上,身前长桌上摆放很多刑具。

    这是专门处置犯错船员的地方,没有窗户。根本逃不掉。

    徐福坐在桌子对面。两侍从站立左右,腰别着剑,命其余人出去。

    荆晨脸上未曾出现慌张,自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想怎么办?”

    徐福露出欣赏的态度。“这么不怕死吗?你与荆轲,是什么关系?”

    荆晨暗自用力挣脱,绳子真是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根本挣脱不开。“对于一个将死之人,回答你的问题岂不是多余的吗?”

    徐福将自己的背往凳背上靠,全身放松,以悠闲的目光端详着他。

    这似乎是认为他很不明智

    身旁两个侍从,露出不友好的笑意,挑了挑桌上刑具,到荆晨两旁,将鸡蛋大的石头塞进他嘴里,再将臭熏熏的布堵住他的嘴,往他脸和肚子打一拳又一拳。

    不说疼痛,荆晨恶心欲吐,胃里的酸水带着肚子里的呕吐物翻涌上来,都在堵嘴巴里,根本吐不出去,

    嘴很快鼓胀得满满的,

    在拳头和臭布的刺激下,从喉咙下去又复激上来,循环折磨,

    被击打的疼痛使得咬住石头,它能堵住喉咙,影响呕吐物从食道上来,几乎使得脖子感觉要爆炸了,

    酸水甚至从鼻孔流了出来,加上这种刺激,迫使呼吸不畅,不得不深深吸气,以至将冲向鼻道的酸水给憋退回去,不但嘴巴,整个脑袋都是要暴裂的感觉,

    眼睛充血。

    徐福淡然地坐着,说:“你问我怎么办,按照大秦法律,你应该被处决。既然抓到你,自然是应当杀了你。”

    荆晨刚开始就绝不哼声,不一会儿就难以坚持了,但他死死坚定,绝不让自己发出声来!因为他知道自己是荆轲的儿子!刺杀秦王的人!

    目光始终直视前方,不低头。

    徐福从淡然到讶然,继而坐直了,眸光凝起,继续说:“不过,你已经是阶下囚,在死之前,我可以决定怎么让你死,什么时候死,现在,这要看你怎么想。”

    两名侍从停下殴打,将臭布拽出来,狠狠拍打一下荆晨后脑,促使他把石头吐了出来。

    荆晨鼻青脸肿,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缓过劲来。怒视侍从,说:“你们这暴秦家狗,有一日必然死不瞑目。”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各自又给了他一拳。“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看来,你很喜欢折磨呢。放心,这里的花样多着呢,不满意,包你满意为止!”

    荆晨可不是被吓大的,无论如何折磨,乃至在死之前只想知道一件事,看向徐福。“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我的?你们根据茹云发现的吗?”

    徐福挪愉:“弱冠后生,不要老想着让自己能不能接受、瞑不瞑目的事,也许你可以从这里逃出去呢。”

    说罢,和侍从都戏笑起来。

    士可杀,不可辱,荆晨愤道:“向暴秦谄媚的忠狗!你觉得自己很聪明吗?要不是天气不利,频有意外,你就根本抓不到我,甚至都发觉不到我。而我要是想杀你,你早就死了。”

    “世事不是你想的这样的。事实是注定你逃不掉,被我抓到。”徐福说,“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既然你讲天气,那我可不就是天助吗。”

    “你……”荆晨无言以对。

    这样子让两名侍从得意扬扬。

    “呵……”徐福起身,双手按在桌上,道:“六国的失败,不也如此。你想威胁我,将航向调回去,回到土地,同你的党羽,再颠覆秦吗?

    你不识天机,便为倒行逆施,天理不容。”

    两名侍从点了点头,认为很有道理。

    荆晨激动得胸膛剧烈起伏:“成王败寇!你们根本不相信天理!妄言天机,下场必凄惨!”

    “识时务者为俊杰。而你不识时务,活该有此下场啊。”徐福身子前倾,脸离得荆晨很近,问:“你是荆轲的儿子吗?”

    那刻有荆字的匕首正在桌上。

    这才是荆轲真正的匕首。

    在琅琊台行刺秦王的这位青年手里,这表示自荆轲的一个传承,意味着能够培养出荆晨这样的人,一定有反秦组织。

    徐福继问:“如果你不是荆轲之子,那你又是什么身份?”

    烛光闪烁,荆晨笑了起来,笑声悲怆,道:“对于一个将死之人,这还重要吗?”

    他很清楚,行刺秦王,已是必死之人,见者便可杀之!现可当场问斩!然迟迟不杀,肯定是有着目的!

    那必然就是同伙!

    然而自己不可能做出卖的事,不会回答,不再说任何话了。

    徐福忽然对侍从道:“掰开他的嘴。”

    两名侍从自然乐意。

    给谁都知道,折磨是最好的办法,要是处死了他,那就失去一条线索了,是对大秦的大罪过。

    徐福从桌上拿起敲爆牙齿的小铁锤和铁钉,荆晨是死死咬牙,两侍从面目狰狞是不得不使大劲掰开他嘴,不让合上。

    徐福绕到荆晨后面,他看不到。

    忽然噗的声响!

    两名侍从扑通倒在桌子上,是两把匕首各插在后脑上!深深插到底了!

    这突然的一幕,荆晨立时呆滞。

    徐福手里小布擦拭脸上血迹,缓步走回桌对面,使荆晨能看见自己。

    数息过后,荆晨才回过神来。

    无需推测,是徐福两手衣袖里滑出匕首,趁两侍从不备,杀死。

    徐福将牙锤和钉子放桌上,坐回凳子上,脸上被溅的血迹还没擦净,一边擦,一边视线不离的看着他,仿佛在看他多久反应过来。

    荆晨心里都是好奇疑问,为什么这么做?

    但接着,仿佛看出七七八八了。

    对于亲手杀死侍从,徐福是无动于衷。其须发半白,脸上皱纹不多,在蜡烛明亮光线下,深深的眼窝使其看起来,深不可测。

    荆晨并不害怕,只是喉咙有些发堵,因为很难想象,暴秦的方士、大红人,竟然会有这不合常规的反常举动,根本不符合以往的印象,此刻看起来莫测高深。

    荆晨打破了安静,含带推理的方式说:“无缘无故,岂会如此。你杀死他们,理由应该是妨碍了你。之前不杀,此刻正在我被抓时,这跟我有很大关系。

    让该被处决的我目睹。

    那么,你想要我做什么?”

    徐福双目放光,放下布巾道:“你推理的很正确,不愧是差点杀死统一天下之人的人。”

    “直说吧。”

    “我需要你为我做事,寻仙药。”

    其实,荆晨多少也往这方面猜了,闻言还是很费解,不过这种事,他觉得……说道:“你应该看得出来,我不会答应的。”

    “不要给你还能活着的机会,却不珍惜。”

    “我明明杀暴秦,却要帮他长生不老吗?”荆晨说话间心思电转,如果能活下来,当然要抓住,可得小心谨慎。

    “你相信世上有仙药吗?”

    “我不相信。”

    “如若你为我做事,当然就是有功劳,我会偷偷放了你,好使我心安。你要知道,秦王并不在这里。”

    “这就是你杀死侍从的原因,他们是赢政的眼线。”荆晨心里瞬亮,这徐福肯定有私心。

    徐福活的岁数更大,眼窝深,眼睫毛稀疏,面相很有狡猾的味道,面无波澜。“你很想杀秦王,可你一旦死了,你就没有机会去实现了,所以你并不绝对拒绝我。”

    荆晨心下凝重之极,真是遇到了对手,这徐福颇为刺手,感觉占不到便宜。“我很不明白,仙药是需要寻的吗,你不是到了地方见仙人吗?”

    “对。但世上难免有同样想法的人。”

    荆晨点了点头,说:“所以,你犯了欺君之罪吗?”

    “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并无欺君之罪。就算是,凭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