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田区天琴湾别墅区。夜。

    出示请柬后，周永清有些肉疼地将一个红包递给迎宾台，和冯正仪一起进了别墅，心里想着又得卖多少件衣服。

    海边别墅内灯火通明，一个巨大的泳池环绕着四层大弧形露台的梯形房子，造型酷似行驶在海中的大游轮。水池里比基尼美女互相抛着水球，各层露台上比兔女郎端着酒水穿梭于嘉宾群中，二楼的前端围栏边还有个性感|妖娆的DJ美女，戴着耳机，披散着丝滑光泽的长发，尽情摇摆身体，双手动作娴熟地打碟。

    周永清有点后悔带着老婆来了。要不然，此刻的他应该如《围城》中方鸿渐回国的游轮上的法国人一般多情，或是端着酒水的和兔女郎调**，或是和DJ美女跳曲酒醉的探戈，或是和泳池内的比基尼美女鸳鸯戏水一起打波。

    感叹有了老婆便失去了放浪形骸的自由，周永清回头看了冯正仪一眼。

    冯正仪此刻也盯着他，讥讽地说道：“怎么？是不是觉得我影响了你浪的雅兴！”

    周永清还忙陪着笑解释道：“想哪儿去了？我这样的正人君子参加聚会，主要是混圈子增加人脉！声色犬马的事与我并无半点瓜葛！”

    “切！”冯正仪白了他一眼，独自上了三楼和一群阔太太开始交谈，通过面相和手相给她们推算流年大运，能否享老公的福，能否生儿子，儿子是否孝顺，婆媳关系如何，甚至算她们今后还有多少次桃花运，顺便聊聊近来哪家夜店的牛郎出名，逗得几个阔太太咯咯直笑。

    “我的神婆老婆在交际方面果然有两把刷子！轮到我大显身手了！”周永清感叹一句后便上了二楼，端了一杯酒，在吧台不远处，盯着DJ小姐姐扭动的身体半个多小时，差点抑制不住唱“我滴老嘎，就住在这个臀儿！”

    一个兔女郎路过时，周永清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随手上拍了一下她的臀。

    周永清看清手的主人是洪技安，准备英雄救美。兔女郎道高一尺，反手一巴掌扇过来，周永清魔高一丈，蹲身躲开。

    “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洪技安脸上。周永清偷笑两声“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学着戏曲中武丑人的矮子功夫蹲着身子，准备逃离揩油现场。

    “胖哥哥，你没事吧？”女郎摸着洪技安的脸殷切地问道，然后愤怒的俯视周永清。

    “面无三两肉，一看像禽兽！走路罗圈腿，分明是色鬼！真是丑人多作怪？”

    周永清突然被美女误会，还语出惊人死不休的这般diss，腾地一下站直身子。“小兔子乖乖，怎么说话呢？是这个胖子揩油，怎么怪到我头上？还有，谁没肉了？我还有蝙蝠侠的双下巴！谁丑了？什么眼神？吾与东门洪公孰丑？”

    兔女郎没再理会这个误会中的登徒浪子，继续无微不至地关怀洪技安。“胖哥哥，你脸都肿了，我带你去敷冰块去！”

    说着，她牵着洪技安的手一扭一扭着离开。洪技安莫名兴奋发出“咩咩”地羊羔音，紧随曼妙身影，走出几步后回头如网络小胖一般斜着瞅了周永清一眼。

    “谢谢哈！我亲爱的僚机！”

    说着，他笑着冲周永清发出“嘶嘶”蛇吐信子的声音，此刻表情极像《爱情公寓》里面欠扁的张伟。

    面对肥羊羔赤|裸裸的挑衅。周永清跳脚骂道：“奸——夫****！”一三字拖着长长的尾音，点燃他压抑在胸中的火星。

    被人误会之后，郁闷地周永清离开是非之地，开始在各种聊天群边缘疯狂地试探。

    凑到冯鹏飞为中心的人群，听着发小高谈阔论着地产、股票、时事政治，他一无所知，摇头离开。吴汉明纳米科技，他一无所知，摇头离开。凑到玩车玩表群，他依旧一无所知，摇头离开。凑到港台朋友的聊天群，各种小三的经历倒是挺得津津有味，可惜这群人很默契地依次发言，装死潜水都没用。在众人鄙夷的眼神中，毫无经验的小周周被踢出群。

    来到顶楼，大老板为首的一群人正推着牌九。大老板第一次对他慈眉缮目，他盛情难却，上桌玩了几把，输了十几万，赶紧借着尿遁黯然退场。看着海风吹着的豪宅巅峰，老舅和洪有德在人群中依旧镇定自若地陪输，他感概自己的钱包还是太单薄。

    从楼顶一层层地下去，阶层之间的隔阂让周永清暗自郁闷：我和这群低能儿能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啊！除了衣服布料，我一无所知。人群中传来一阵阵爽朗的笑声，好似《星球大战》中的达斯维达的轻蔑——你对黑暗面的力量一无所知！又似徐娇的讽刺——你对力量一无所知！

    我果然还是曾经那个一无所知的牵布佬！就让这大风吹，大风吹，一直吹，吹走我心里，那段痛，那段悲！他独自趴在远离派对的东面观景台的护栏上，望着夜幕下的大海。

    海浪轻抚着海滩，声音细腻、温柔、静谧，隔绝了派对上一切纷纷扰扰的浮躁之音，，面对广阔无垠的大海，总是能让人内心充满宁静，此时若能在躺椅上吹着海风，与大海相拥入眠，这种感觉应该是极美妙的……

    派对已经结束，人群已经散去，周永清依旧呆呆地望着大海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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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臭娘们！你花老子的钱，老子上你的床！礼尚往来，天经地义！”

    女人一把脚踹开她，怀里掏出一支录音笔，大吼道：“滚开，有种你再碰我一下试试！”

    录音笔里面的声音让潮汕人滞住了身形。

    “老板，他们在返回酒店的途中，一且准备妥当……计划失败了，客运站有两伙人在火拼，他们趁乱逃跑了……我和王保罗约定好，我帮他拉新市场的投资，他帮我拉纳米科技的投资，等投资到账后，我会慢慢做空公司的！”

    吴汉明惊怒交加地望着女人。“你——你个臭三八，什么时候窃听我的电话？把录音还给我！”

    他朝女人扑过来，女人一把将录音笔扔在远处地板上。他赶紧爬着去捡。捡起录音笔，心情稍安之际。谁知女人手中又出现一支，发出同样的声音。

    “死八婆！”吴汉明咆哮着想再次扑过来。

    女人呵斥道：“滚开！这样的录音我还有很多，我朋友那里还有备份！再敢过来，我在网上曝光你，给东门那些大佬和每个投资人都寄一份。我相信，那些人听到这段录音，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潮汕人刚才狰狞的面目里面变得和缮起来，退后几步笑着说：“好好好，宝贝，我不过去，刚才聚会喝多了，有点失态，我向你道歉？咱们一家人，何必这样呢？”

    “一家人，哼！我跟你一起两年多了，一提到结婚，你就推三阻四！你哪里把我当一家人，只是把我当成玩乐的工具！”

    “宝贝，你误会了，我是爱你的，只是工作太忙，一直抽不开身。我们——我们明天就去领证结婚！”

    “不必了，一口价，一个亿！我把录音还你！”

    “你想钱想疯啦？我哪有那么多钱！”

    “别装穷了，明华市场两层楼的承租权，不到一年你就赚回来了！”

    “那不是我的，是我老板的，我就是个打工的！一口价，一千万，你把录音给我！”

    “想得美！一亿，一个子都不少！不是你的，你也占了不少股份，还有科技公司的钱，还有这别墅也值六七千万，以你的身价，筹这点钱不成问题。我给你五天时间，五天后见不到钱，别怪我把录音曝光！你现在可以滚了，我今晚不想看见你！”

    吴汉明走出去后，女人赶紧将门反锁，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握住录音笔的手依旧在颤抖。他走到床头柜前打开包包，拿出烟点燃后猛地洗了几口。突然想起什么，从包包掏出钱夹，从最里面的一个隔层掏出半张照片。

    这是一张滑冰场里拍的照片，牵着她的手一起滑冰的人已经被剪掉。照片上的她，面容年轻青涩，只是淡金色短发一直没变。她身后不远处，一个平头浓眉大眼的青年正望着她们的背影，眼里充满了无助、羡慕、嫉妒、懊悔、凄凉等复杂难明的情绪。

    她缓缓走到阳台上，拿着照片，望着大海怔怔出神……

    冯正仪拍着周永清肩膀道：“走啦，聚会结束了，还在这发呆！”

    周永清突然开口道：“以后我们也买一套海景别墅吧！在海边看朝阳初生，夕阳西下挺不错的！”

    “我不同意！”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你现在哪有钱？全被商会榨干了！”

    “那是投资，除了纳米科技，矿山和档口是不会亏的！”

    “我不同意！”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服装人太忙了，不是档口、工厂就是布行，从东门到这里，开车往返至少五六个小时，哪有时间过来？”

    “那等我们退休后吧？”

    “那也不同意！”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因为——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冯正仪用尖锐的嗓音阴阳怪气地说道。周永清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感叹女人嫉妒心的可怕！

    那是1999年的第一次雪，比平时来的更晚一些。周永清一众发小和何璐雪在镇上一个冷风中摇摇晃晃的布棚内吃着烧烤。何璐雪说希望未来能住在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房子里。周永清当时拍着胸脯保证十年内一定实现女友心愿。不过当时，他内心慌得一批：开什么国际玩笑？我做一辈子装修也买不起啊！我会暗暗祈祷，祈祷着老妈和老舅多赚点钱，待我和璐雪结婚时，我会抱着她（他）们的大腿，以死明志——送我一套海景房，否则，你唯一的儿子，你唯一的外甥，将大梅沙自刎！

    “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我大抵已经忘却了！”

    “呵呵！忘却了怎么知道我指的什么事？还记得是多少年前？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贾君鹏，你妈喊你回家吃饭！”周永清胡扯一句，朝停车场溜去。

    “嘿！你个杀千刀的等等我，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很不幸的是，回家路上和躺在床上，老婆的这句“咒语”依旧萦绕在耳畔…

    2011年10月8日。国庆节过后，冠华市场已经开始内部装修。市场一共5层，每层不到500间档口，和其他三个市场800到1000多间档口的规模没法比。最诡异的是新市场没有做任何的前期宣传，准备将这些销售压力全摊着商会成员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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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永清心里感叹：市场果然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以前，我们用这只手举起镰刀收割散户。现在，大庄家举起镰刀收割我们这下小庄家。商会啊！原本以为大树地下好乘凉，结果天天下雨糟了雷劈！出来混，迟早要还的！不过这次事了之后，该还的都已还完，老子就是出来混的！东门服装商圈巴掌大的小地方，真是庙小妖风大！去他娘的狗屁商会！老子这样的蛟龙就不应该被困于此，广州沙河才是我遨游的地方！新档口20万一年，10年合约200万，我的3000万仅仅换来15间档口，还得抓阄，真他娘的黑！早知道如此，我就不该卖掉慢城的房子。等抓阄结束档口到手，得赶紧想办法全部出手。2012年我要铸就辉煌，沙河，我来啦！

    周永清在混乱的思绪中浪着，在众人一片叫骂声中抓完阄，结果比他上次明华的暗箱操作还黑。吴汉明抓阄的档口在1楼，张洪亮和徐秋雅的在2楼，洪有德的在3楼，周成辉和汪德发的在4楼，周永清和洪技安的在5楼。

    明华二楼的办公室，周永清和张洪亮喝着茶，只不过这次味道颇为苦涩。

    周永清先开口问：“老舅，这抓阄作弊也太假了，就是按照当初筹资顺序安排的！”

    张洪亮点了点头，“所以在那个潮汕佬投资后，我立马跟着投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起码能死得痛快点！原本是想拉你进商会赚点钱的，没想到大老板韭菜割得太快了，反而连累了你！”

    周永清给张洪亮倒了一杯茶，“老舅，快别这么说！没有你，我还在制衣厂混日子呢！”

    张洪亮叹了口气，说道：“为今之计，得想办法快点把档口脱手！”

    周永清有些苦涩地说道：“今年商家普遍反映生意竞争越来越激烈，越来越难做了！恐怕很多人不会花钱炒档口了。”

    张洪亮赞同道：“东门多了明华，现在又来个冠华。广州沙河多了金马、新金马，而且络档口正在不断蚕食实体生意，继女人街之后，大西豪网络市场即将建成，万佳牛仔城和新潮都童装市场已经支撑不住了！”

    周永清感叹道：“没想到网络市场发展这么迅猛！”

    张洪亮低声说道：“万佳商家准备搬往新塘国际牛仔城，新潮都的商家准备搬往中山八路童装市场，实体商家开始越发密集地抱团取暖，少部分留下的商家正响应市场政策，向网络批发转型！”

    周永清问：“东门这边会搞网络市场吗？”

    张洪亮说：“网络市场需要网络平台支持，搞网站很花钱的。前几年倒是有人搞过，大老板只知道赌钱，杜子丘鼠目寸光，都没有给予任何支持，而且当时档口商家也还没有网批的意识，没几个人入驻，网站很快倒闭了！”

    抿了一口茶，张洪亮接着说道：“炒档口要有卖点，如果档口预售不佳，倒是可以利用网络档口作噱头！”

    周永清听了，心里就是一惊，“虚假宣传？到时候那些商家会找麻烦！对舅你的名声也有影响！”

    张洪亮无所谓道：“没事，我要那名声有何用？反正投进去的钱，我们必须得把本搞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