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董事长，一块钱一件的价格实在太低了，你这不是要我命么，一块钱我连成本都合不上！”周长文苦笑道。

    梁文东笑道：“周厂长，价不是这么算的。

    你这些都是积压了两三年的库存，在国内没人要的东西。一块钱一件，不算低了！

    你信不信，我如果去春城，站在一服厂的门口喊一嗓子，八毛钱一件他们都能卖给我！”

    周长文知道梁文东说的都是实话，他摘下眼镜，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说道：“您多少给涨点，要不，一块五一件？您看行么？”

    梁文东一脸为难道：“周厂长，你也知道，咱们国家出口创汇，凭的就是物美价廉。你一块五一件，再算上关税、运费，我就不剩啥了呀！”

    周长文还是哭穷，不松口，磨着梁文东再加点钱。

    梁文东沉吟半晌，仿佛下了极大决心一样，说道：“行吧，我让一步，一块二一件，行的话，我现在就付现钱，”

    周长文一咬牙，说道：“一块三一件，行的话，我现在就带您去库房搬货！”

    梁文东似笑非笑地打量周长文两眼，就在周长文以为生意被自己要黄，后悔没答应一块二一件时，梁文东松口了。

    “行，一块三就一块三，不过您得负责把货给我送到珲南。”

    周长文长出了一口气，笑道：“这个绝对没问题，梁董事长，我现在就带您去仓库看货。”

    “好，请。”

    “请。”

    在延州服装厂的仓库里，杨立军终于对梁文东说的服装厂库存积压有了一个直观的概念。

    数百平米的库房里，密密麻麻地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

    有衬衫，牛仔裤，毛衣，西装，等等，应有尽有。

    有的包装袋都被人拽开了，衣服撒了一地，估计是厂里的工人过来偷了一件合身的，剩下的就扔这不管了。

    “梁董事长，这些就是我们厂产的衬衫。你看，用的都是的确良的好料子啊！”

    周长文撕开一件衬衣包装，捏着料子给梁文东看。

    这种时兴了整整十年的的确良布料，随着涤棉、牛津纺、丝绸、绒布格等新式面料的出现，已经渐渐退出了大众的视野。

    但是卖到高丽那边却是不怕的，那边的人估计都没见过的确良这种料子。

    梁文东摸了摸衬衣，点头道：“好，确实是好料子。

    我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我们班班长就穿了一件的确良的白色衬衫，给我羡慕坏了，回家就找我妈要。

    可当时家里穷，买不起，我哭的满地打滚。为了这个，我妈还打了我一顿。”

    周长文凑趣地笑道：“梁董事长如果喜欢，就拿两件回去穿，也算圆了小时候的梦了。”

    梁文东摇头道：“算了，再怎么穿也没小时候那个感觉了，我现在喜欢穿棉的。

    周厂长，挑两千件大码、五千件中码、三千件小码装车，明天跟我们一起回珲南。”

    周长文以拳砸掌，振奋道：“没问题！我这就安排！”

    在财务交了一万三千块钱后，周长文这边的车也安排好了，服装厂的几个男职工正在热火朝天地往车上搬衣服。

    晚上，周长文在内部食堂为梁文东和杨立军举行了一场高规格的接待晚宴，作陪的都是厂里的科长、主任一类的干部。

    吃饱喝足后，二人就在服装厂内部招待所住下，准备第二天返回珲南。

    第二天一早，在周厂长和全场职工的欢送下，梁文东和杨立军踏上了回程的路。

    和他们一起的，还有刚在门卫室认识的小兄弟，金思远。

    他不仅负责开车把货送到，还随身带着发货单。

    到了珲南，梁文东点过货以后，需要在发货单上签字确认，然后他再回延州。

    路上，杨立军问：“东子，这批衬衫你打算多少钱卖给朴正德？”

    梁文东打了个哈欠，说道：“两美金一件。”

    吱嘎！！！

    杨立军猛地一个急刹，吉普车向前滑行了几米才停下。

    杨立军瞪着他那双小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梁文东，说道：“多少？两美金？一块三一件进的，你两美金一件卖给人家？”

    “啊，咋了？嫌卖便宜了？”梁文东看着他说道：“高丽那边都是穷鬼，两美金行了，再多容易要跑了！”

    “哎我擦！”杨立军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

    “我终于知道我爸为啥让我跟你学了，你他妈的，这简直就是抢钱啊！”

    梁文东说道：“哎呀，行了，赶紧开车吧。这才哪到哪，赚大钱的日子在后边呢，你就瞧好吧！”

    珲南。

    看着眼前破破烂烂连块牌子都没有的厂房，金思远张大了嘴巴。

    杨立军笑道：“哈哈，擦，没想到吧，我们这公司连块牌子都没有呢。”

    金思远挠了挠头，不敢置信道：“东哥，军哥，你俩也太牛逼了！周胖子还以为你俩在珲南的公司多大呢，结果，哈哈哈，逗死我了！”

    梁文东笑道：“别看现在破，可是咱们手续齐全，这两天收拾完，春节前就能开张了。”

    这时杨立军把负责收拾房子的工头叫了过来，梁文东吩咐道：“你们先把手里的活儿停一停，把外面卡车上的货卸下来，军子你跟他们点下数，没问题就给小远把字签了。”

    杨立军点点头，带人过去了。

    那工头却回头看了梁文东一眼，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梁文东扔给金思远一根烟，自己往窗沿上一靠，说道：“我这刚开始收拾，乱糟糟的，没地方让你坐，对付一下吧。”

    金思远跟个大马猴似的，这走走，那看看，最后扭捏道：“东哥，你让我跟你干吧，我不想在厂子里继续看大门了。

    我都二十三了，这么混下去能有啥出息？我也想像你和军哥一样，开吉普、当经理、发名片，多威风啊！”

    梁文东笑道：“没想到你还比我大一岁，我才二十二啊，看来我不能叫你小远，得叫你远哥。”

    金思远练练摆手，“别别别，东哥，你就是我哥！我服你，我愿意跟着你干，你能收下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