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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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祠堂

    洛河的一条分支流经轻语峰的山麓,河水自北向南汇聚成一条小溪,溪水常年不断,带来无限生机。围绕这条溪流零星分布着几十口农家,庄稼人聚溪而布,形成一个小村庄。

    村庄人丁稀少,多为老弱妇孺。

    此地虽有溪流,土地也与其他地方无异,奈何位置过于偏僻、荒凉,难得紧挨着的轻语峰峰顶有座大庙,却还是尼姑庵,就连江湖仇杀都波及不到这儿。但凡有一心半点志向的年轻人都不会甘心留在村子里,他们不是北上洛城,就是南下福城。如此这般,村庄人丁稀少,甚至连名称都没有。却也正因如此,村庄民风淳朴,十分好客,他们热情得接待了北禅寺的三个和尚。

    村民们看到和尚想当然认为是苦修远行的僧人,毕竟除了下山远行的苦行僧,哪有僧侣会来如此偏僻的地方呢?

    人寡无纷争,村民们都闲得发慌。村长带头招呼他们,村民们在村中祠堂内安排了斋饭,询问他们关于外面世界的总总奇闻轶事。

    断仇和尚一脸凶相,哪有人敢接近他,震云震阳两个小和尚又是第一次下山,他们还想从村民口里听闻关于这个俗世凡尘的真实样貌呢。好巧不巧有人识得他们身上所穿的僧服乃是江北第一大寺——北禅寺的僧服,进而转向他们打听北禅寺寺内的事情。

    吃人嘴短,受了别人的斋饭,再不济也要憋出点故事来。二人只好把那些来寺内求神拜佛的善男信女的故事讲给村民们听。虽是一些毫无波澜的烂俗故事,可村民们依旧听得津津有味。

    断仇和尚吃完斋饭便坐到一旁闭目养神,可苦了震云震阳两个小和尚。他们二人绞尽脑汁,把自己的所见所闻,甚至连同辈师兄弟那儿听闻的无趣俗事全都讲了个遍,可村民们依旧听得不过瘾,一圈又一圈的人群把他们二人团团包围起来。要不是佛门五戒规定不可打妄语,他俩都打算编故事给这些村民听了。

    就在二人黔驴技穷、束手无策之时,山上又下来一拨人,村民们像蜜蜂发现新花蕾一般一窝蜂地涌上前,把这几个人围起来,问东问西,打听情况。

    震云震阳二人如释重负,一溜烟跑到断仇和尚身边,盘腿打坐,闭目养神。

    此刻被村民们团团围住的共有三人。

    为首的是一个中年人士。中年男子背着个包袱,衣着得体,只是身上有些脏乱,表情严肃。中年男子身后紧跟着一个少年,少年的年纪与震云震阳两个小和尚相仿,面相正直阳光,衣着简朴。即使手法细腻、技术巧妙,努力把身上的每一块补丁修补得严丝合缝,但还是能看到少年身上一块块颜色不同的补丁,只是少年一脸正气,眼里闪着光,这纯净无暇的光把补丁给修补如初。

    他们二人身后还跟着一名男子,年纪在二人之中,估摸三十出头,小小的眼睛,左右不停地张望,嘴巴夸张地歪到一边,嘴角奋力向上妄图与耳根比高。整张脸透着鸡贼与虚伪,全靠那三寸巧舌和夸张的肢体动作来支撑着他所说的真实性。

    可即便如此,他讲的故事也十分离谱、夸张,若不是他讲的有鼻子有眼,不时还拿自己和同伴身上的脏乱来作证,简直活脱脱一个拙劣桥底说书人的形象。

    他抬起一只一脚踏在椅子上,身子靠在这只脚上,一手端着一碗面条,另一只手不断扒拉地往嘴里扒送面条。

    歪嘴男子一边比划,一边说道。

    他们是洛城盗月港第一豪绅家的家丁,家主莫名得了一种怪病,港内第一郎中说要只有拿三只耳朵的兔子来做药引子,方能根治家主的病症。他们四处打听,终于打听到轻语峰有这种怪兔子。他们三人特地远道而来,不料在轻语峰上迷了路,本想放弃原路返回,但一想到家主平日里对自己的恩德,就不惧万般苦难,终于历经千辛万苦,发现一只三耳兔。

    就在昨天天黑前他差点就抓到了那只狡猾的三耳贼兔,哪成想就在他即将得手之时,突然闪出一只凶悍的黑鹰,被它截了胡。

    他抖了抖光秃秃的眉骨,表情极其夸张,不断吹嘘自己如何英勇超群,追赶那可恶的黑鹰跑了几十里路。也许是围观村民越来越少,也许连他自己都不大相信自己讲的话,越讲越没底气,声音也越来越小。村民们相互对视,摇头叹气,渐渐四散回家了。唯独震云听得兴起,若非震阳拦着,他准过去向他打听那三耳贼兔的事。

    事实上除了震云之外没人相信有什么三耳贼兔,也自然没人知晓那只凶悍的黑鹰此刻正隐藏在宗祠的屋顶上,目光直勾勾地注视着祠堂内的众人。

    原来后下山的这三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追捕止月的丁管家一行人。只因迦南招式迅捷凌厉,阿歪更是被吓得愣在原地,半天没缓过劲来。直到一身冷汗浸湿衣物,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合在身上,晚风袭来,一个激灵他才回过神来。

    最后他都没能想清楚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无奈只好原路返回与丁管家和阿孝会合。

    回到火堆旁边他惊讶地发现丁管家和阿孝一动不动地站着,结合自己的遭遇,私以为他俩着了魔,触怒了当地神仙。吓得阿歪魂不附体,身子瘫软,跪地磕头,嘴里念念有词,好话说尽。

    直到天色完完全全暗下来,秋月初上,丁管家与阿孝的穴道自动解开,二人讲明原由阿歪才冷静下来。

    人虽没抓到,但好在财物已取回大半,不枉此行,也能给家主一个交代。丁管家决定就地休息,天一亮就下山。今早途经半山腰时被半庵庙新布置守卫给拦了下来,丁管家好说歹说,才让守卫相信了他们,放他们下山,因此耽误了不少功夫。

    迦南藏在祠堂上方,听到阿歪这番胡说八道,后悔昨晚为何不一片竹叶了结他的命。就在她独自生闷气之时,震云还是没忍住,走上前去向阿歪打听那只狡猾的三耳兔,气得她差点从梁上掉下来。最可恶的是原本已经消停下来的阿歪得知对方是北禅寺的和尚,便又精神抖擞的胡吹乱侃起来。

    原本被阿歪胡言乱语所挑起来的情绪刚刚平复,又被震云这天真的举动给弄得哭笑不得。迦南情绪波动,气息也随之变化。

    迦南太过放松了,这种状态对她来说过于危险,关乎生命。

    她不了解的是,断仇和尚在北禅寺内找寻线索,一夜未眠。隔天天未亮便下山而来,轻语峰上又与皆法师傅斗上几招,身体疲惫,脑中诸多疑惑,万千思绪缠绕打结,而轻语峰上密林茂盛,隐藏行踪更为有利,诸多因素的帮忙下,迦南方能跟随一路,而未被发现。

    眼下断仇吃完斋饭,静心打坐,精力恢复大半,他敏锐感觉到了梁上有人,他冷不丁睁眼往迦南这边看来,目光如冷箭一般悄无声息,发觉时已然中箭身亡。

    迦南惊觉不好,闪身而出,脚下急速连踏,却并不施展她的独门轻功,而只是使用最浅显的轻功,径直往轻语峰上奔去,侧耳倾听身后是否有人追来,时刻准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