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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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结伴

    绛儿较着劲,脸上嘲弄神色未消,阅川长老便已从后方走了回来。

    阅川长老从腰间的包袱内翻找出几味药草,对绛儿说道:“把这些药草与那白色果实的汁水混合,加上些许溪水煮开,分三次涂抹在小师傅被冰针击中的那五处,药水一旦完全渗入体内,即可进行下次涂抹诶。如此,此毒可解诶,半个时辰之内便会苏醒。”

    绛儿嘴里嘟囔着,仿佛未曾听闻阅川长老的话语,自顾自地往一旁走去,腾地跃上苍天古树的枝干,坐在树枝上,荡着双脚。

    阅川长老无奈,转向一旁的青棠,说道:“绛儿还在赌气,劳烦青棠姑娘去给那小师傅上药,姑娘心细手巧,做事细腻,定能救这小师傅一命。切记不可直接用手接触这果实的汁水诶。”

    青棠点点头,接过药材,从怀里取出一个簪子就去取那白色果实汁水给震云配制解药。

    阅川长转头对断仇和尚道:“毒散过后,需静养数日,年轻人体质好,很快就能痊愈了诶。”

    断仇和尚闻言即向阅川长老行礼答谢。

    阅川长老摆手道:“我等是行医之人,治病解毒自是分内之事,断仇师傅莫要如此诶。说来惭愧,这毒还是我们堂内的人下的,于情于理都该如此诶。只是……”

    断仇和尚并非愚钝之人,阅川长老心里之话,断仇和尚自是明了。

    他双手合十,语调亲和道:“阿弥陀佛,佛本慈悲。震云身中之毒既已解开,贫僧也非是蛮横之人,只要苍慕姑娘回答贫僧几个问题,贫僧立马便可放姑娘自由。”

    阅川长老大喜,行礼道谢,断仇和尚连忙制止,二人相视一笑,往苍慕那儿走去。

    绛儿坐在树枝上,心思全在树下,耳朵竖起,听闻这番对话,一个翻腾落地,跟了上去,青棠也紧随其后。

    四人围在苍慕面前,断仇和尚开口问道:“姑娘为何要袭击我叔侄二人?”

    一阵晚风,刮起落叶,赤鱼拍打溪水的声响从远处传来。

    苍慕低头不语。

    秋月悬挂天幕,无声寂静。

    断仇和尚无奈,再次开口,语调轻柔到与凶恶的面相产生巨大的反差感,问道:“姑娘前几日可曾见到北禅寺的僧人来过此地?”

    沉默,依旧不语。

    苍慕被绑在古树树桩上,低垂着脑袋,脚下不停蹬着,像个做错事的小孩。绛儿在一旁挤眉弄眼,不断挤兑着断仇和尚。断仇和尚进退维谷,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虽说是苍慕让震云中毒,可阅川长老已为震云解了毒,如若她硬是不松口,自己又能拿她有什么办法呢?

    阅川长老看出断仇和尚的窘境,他招呼绛儿过来,硬是让绛儿与自己一同给断仇和尚行了一个大礼,道:“苍慕乃是我堂内一份子,今夜她不由分说率先出手攻击师傅二人,还毒伤小师傅,此事错在苍慕,老夫也有管教上的失职诶,老夫代她向师傅赔礼谢罪。眼下小师傅身中之毒已解,苍慕也得到了教训,恳请断仇师傅看在老夫面上放她一马诶。”

    断仇和尚正不知如何是好,有阅川长老这番话,自是顺势而为。

    他面带笑意道:“阅川长老言重了,苍慕姑娘要是死活不松口,贫僧也拿她没有办法。长老这话说的,折煞贫僧了。罢了,罢了。”

    话音刚落,只见绛儿双手挥舞,寒光闪动,缠绕在苍慕身上的粗大树须纷纷断裂开来。苍慕一得解脱,喉咙内便发出野狼般的低吼,作势就要与断仇和尚以死相拼。阅川长老赶忙制止,吩咐绛儿安抚苍慕,把她带到一旁去。

    待二人走远,阅川长老微微弯腰与断仇和尚耳语道:“今夜相遇即是缘分,套用一句俗话来说,这便是不打不相识诶。师傅应知此地凶险无比,非是久留之地,若你我之间还相互猜忌,恐怕前途茫茫,举步维艰诶。”

    断仇和尚点头,道:“长老所言极是。”

    阅川长老站直身子,往后两步,轻咳两声道:“我们四人中,当属苍慕武功修为最高诶,但她的飞爪被断仇师傅击碎,连人也被师傅生擒。断仇师傅的武学修为自然不是我等所能比拟的,毕竟我们只是药堂的医者诶,非是江湖中人。老夫就是药堂一掌柜,精通草药医学,对风水秘术略有心得,遁甲之术略懂皮毛诶。绛儿那就是一身花架子,吓唬的了外行人可唬不住师傅。青棠的长处更多是在兵刃的见识上诶,武功硬实力也只能对付普通江湖人士。简而言之,我等众人联手,亦非是断仇师傅的对手诶,更何况我等并不打算与断仇师傅为敌。我等情况已言明,还望断仇师傅也能坦诚直言。听闻师傅刚刚对苍慕的问题,断仇师傅可是来此找人?可否告诉我等?”

    断仇和尚思索片刻,破损的鼻翼上小洞呼出一道长气,开口道:“长老话明心诚,贫僧要再遮遮掩掩就未免气量狭小,显得扭捏作态了。实不相瞒,贫僧乃是北禅寺戒律院首座,中毒的小和尚是我师兄的入室弟子,法号‘震云’。我们师侄二人此行是为了找寻几日前无故失踪的我的师兄,也是这小和尚的师傅——断语师傅。”

    接着断仇和尚把断语师傅失踪的事情告知阅川长老,而师兄留信给坠言师傅和躲在暗处的震阳这两件事断仇和尚并未告诉对方,前者是为了出家人的名节,后者是行走江湖必要的手段。

    阅川长老问道:“断仇师傅可知你师兄出家前的事迹诶?”

    断仇和尚摇摇头,道:“寺内师傅皆是看破红尘,了无牵挂,早把俗世那份情缘割舍决断之人,但求余生青灯古佛相伴,佛经相随,垂垂老去。自然不愿提及俗世往事,师兄也是如此,他从未提及关于他自己的往事。”

    阅川长老闻言陷入沉思,良久,他用细微到几乎不可闻的声音小声说道:“也许,也许断仇师傅的师兄与我们此行要找的人有所牵连诶,说不准断语师傅就是她抓走的。”

    断仇和尚两眼放光,激动道:“她?”

    阅川长老叹了口气,神色无奈,语调悠远道:“依断仇师傅所言,你那位师兄恐怕出家之前与蚀骨堂多少有所关联。而断仇师傅可知我们揽文堂与蚀骨堂奶是同宗同源,师承一脉诶。”

    断仇和尚大惊,一时说不上话来。惊还未消,喜便来了。身后传来震云微弱的呻吟声。

    断仇和尚急忙跑去,扶起震云。震云面色苍白,动作迟缓,原本身材高大魁梧的年轻人,如此一番折腾,已然虚弱不已,断仇和尚跟他简单讲明现下的情况。

    阅川长老面带慈祥,说道:“震云小师傅身中之毒已被化解,但气血逆行实属违反常理之势诶,一时半会儿难以恢复。不过年轻人就是不一样,这还不到两盏茶的功夫就苏醒过来了。年轻就是好啊。”

    断仇和尚用询问的眼光看向震云,震云眉头紧皱,双手撑地企图站起,只是满脸憋得通红,双手却还不由自主的抖动起来。

    “呦,哎呦呦……这就是北禅寺吗?定音南,北禅北。这就是与定音寺齐名的洛城第一寺吗?怕是虚有其表,徒有其名吧。人高马大的青年弟子怎么受点小伤小毒,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啧啧啧……”绛儿把苍慕护在身后,手里玩弄着铁爪,挑衅说道。

    显然她还在为断仇和尚打伤苍慕并把她捆绑到树桩上这件事耿耿于怀。

    “绛儿,不得胡言乱语。”

    “那我说的都是事实,这臭秃驴……”

    “绛儿!”阅川长老的语调陡然抬高,语气也与先前完全不同,嘴巴没动,话音像是从喉咙中震荡发出,带着隆隆的回音。

    绛儿脸色凝重,袖子一甩,一道红光拂过,转身拉着苍慕的手走到一旁去。

    “老夫管教无方,让师傅看笑话了诶。”阅川长老赔笑道。

    震云正欲开口,断仇和尚拦住他,不愿再聊此事,转而对阅川长老问道:“那震云这状况何时能完全恢复?”

    阅川长老捻着胡子说道:“就像我先前说的,气血逆行是非常严重的状况,习武之人必定知晓其中的危害,若不是那五枚阴致冰针抑制住小师傅的纯阳气血,恐怕小师傅必定凶多吉少,而我堂则与贵派结下怨仇诶。”

    阅川长老仿佛看到自己所说的那番场面,便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而后他发觉自己越说越远,便笑道:“人要是上了年纪就是老爱絮叨,小师傅身上的毒已然解掉,但一来气血逆行需要时间来调理,二来不论是赤鱼的毒,还是那果子的毒,都还需要一些时间来处理诶。体质不同,恢复时间也各不相同,老夫刚刚调制的解药中已下了几味调理的药物,以震云小师傅的身体,应是半个时辰之内便可行动自由,但内功运气,这我就不敢多言,毕竟每个门派的内家武功心发各有不同。”

    断仇和尚听完暗暗松了口气,却见震云紧紧咬着牙,满脸不甘,一时不知如何安慰。

    阅川长老抬头望着天,手指掐掐算算,道:“断仇师傅肩上伤口虽已不再流血,应是用内力强行压制,前方道路凶险无比,趁此眼下还有些空闲,可否让老夫帮断仇师傅简单处理下,震云小师傅也好安心休息片刻。”

    断仇和尚不免对阅川长老心生敬佩,不仅仅是他一眼便能看穿自己伤势的精妙的医术,更是这善解人意的处世之道。他应该也看到震云那不甘的表情了吧。断仇和尚心里这么想着,便点欣然答应。

    阅川长老从包袱内拿出一些草药,敷在断仇和尚肩膀上,并用银针给断仇和尚肩膀简单输气运血。

    一切完毕,断仇和尚摆动肩膀试了试,对阅川长老的医术已然佩服到无以言表的地步。正欲开口,阅川长老摆了摆手,道:“七十三刀帮正往这集结而来,无论事情发展成什么样,我们都要尽快赶路。至于我们堂的事,说来话长,边走边讲吧。”

    断仇和尚点头答应。

    阅川长老安排苍慕跟绛儿在前面开路,青棠扶着虚弱的震云随后,自己则跟断仇和尚在队伍最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