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五十年，五月十三日子时。

    深邃的黑夜流动着缥缈的云霭，一轮残缺的明月浮在当中。无尽的月辉笼罩着熟睡的烹羊城，一阵冰冷的夜风携来阴沉沉的乌云挡住大片明亮的月光。

    夜，越发的寒冷。丞相脚下的青石路也结起一层薄薄的寒霜。随着乌云缓缓的飘动天空露出一道缺口，月光偷偷的散落在烹羊宫内，殿瓦上的清霜，丞相脚下的寒霜呼应着明亮的月光。

    青石路上的寒霜撑起一道道黑黑的脚印，那脚印通往公羊殿方向。方方正正的大理石围成四四方方的宫墙，清清冷冷的回荡着丞相细碎，沉重的脚步声。

    蛮族大王穿着白色的亵衣，披着一道油亮的墨狐皮大氅盘坐在榻上。几个小厮燃起公羊殿内的明烛和灯笼，片刻后公羊殿内灯火摇曳。明亮的火光温暖着殿内冰冷凝实的空气，照亮了火红的铜碳炉。

    灯火通明的公羊殿门迈进一只沾满寒霜的布鞋，丞相颤颤巍巍的跨进门来。蛮族大王黝黑的瞳仁更加深邃的看向右手攥着的皱巴巴的信纸，听到丞相的步履声。蛮族大王挥挥手，一名阴影里的小厮搬来一把上了桐漆的木椅请丞相坐下。

    丞相弯腰向大王行礼，随后缓缓的坐下，软软的靠在椅背里。

    蛮族大王道：“汤都内的暗线夜枭差人在一个时辰前送来一份密报，密保上讲梁朝的殷汤说服了他的臣子，决议发起一场覆灭蛮岭的战争。”

    蛮族大王递过那皱巴巴的信纸给丞相，丞相仔细翻阅信件。

    蛮族大王道：“此信是四月二十七日发出，想来现在兵锋已然扣关。如此深夜唤丞相前来，是想与丞相商议此事。”

    半晌丞相道：“大王是想战，还是想和？”

    蛮族大王道：“孤明白殷汤的心思，大梁积弱百年想要借此战将骨头续上，让那些绵羊一般的草民站起来。”

    “站到孤的头上，站到蛮族的头上。岂不知，我蛮族只弯过腰，没下过跪。更不能做他人脚下的一条狗！”

    “那殷汤疯子，想要带领那些草民站起来。孤王就要让他知道梁朝的百年贫弱到今天还没有结束，他要战，那便战。”

    丞相道：“如此老朽明了大王的心意，此次老朽就拼了这把老骨头。敢请大王封老朽为此次战事的总指挥。”丞相站起身来，长揖不起。

    蛮族大王欲言又止，反复多次。最后只得道：“准！”

    丞相步出公羊殿，返回丞相府。

    丞相即刻召集烹羊城内战将，来丞相府仪事。趁此时间几名小厮将舆图，沙盘布置妥当，等待各位将军到来。

    木格不哈、金桂、银桂、蛮安、左保慈柯、霸乾、祝阴、汗拔儿八员大将皆披戎装分列左右。丞相道：“如此深夜招各位将军前来，是有要事相商。前不久汤都内暗线夜枭传来消息，梁朝起四十五万大军伐我蛮岭。此时已然叩我边关。”

    诸将勃然大怒，纷纷请求领兵抗击梁朝。丞相示意安静。

    丞相又道：“梁朝此次总指挥是兵部尚书姬沧，此人将兵分为两路。一路为富泽郡，一路为黄石郡。富泽郡主将姜韦攻蛮岭左路，黄石郡主将秦坤攻蛮岭右路。”

    “各位将军对梁朝姬沧总指挥和各个主将，有没有了解。”

    左保慈柯出列道：“那黄石郡一路主将秦坤曾与我交过手，此人用兵刚烈，与我军早年间交手从不顾及士卒死伤。十分强硬。”

    汗拔儿出列道：“富泽郡一路主将姜韦曾与我军野战，此人用兵灵活，与我军交战几次皆是以多打少，逐步蚕食，穿插作战。”

    丞相等待片刻后道：“最后由老朽来补充，姬沧此人由殷汤一手简拔，忠心耿耿。为人老成，又不失奇思妙想。殷汤用此人为总指挥，想来也是此人贵为兵部尚书，资历、威望能够令众人信服。其二也是想步步为营，不断进取。”

    丞相用木棍指点舆图道：“黄石郡一路主将秦坤，此一路攻取我军右路。红石川，琅鸣谷，枫山一线。相对应黄石郡一线为白石山，红杉城，黄石郡城。此区域，山高路险，城高壁厚，进军困难。富泽郡一路主将姜韦，此一路攻取我军左路。杀狼堡，枯草甸，娃儿河一线。相对应富泽郡一线为帽儿山，落梅岭，兰华城。此区域地势平坦，水洼土山层出，较为适合骑兵作战。”

    诸将连连点头，交头接耳。

    “此外大渡河下游，清水郡有一只五万人的预备队驻扎在此。”就在此时杀狼堡，八百里加急报。称有大约五万人兵马在五月二日杀狼堡外集结。请求烹羊城援兵。

    蛮狼此人太过谨慎，求援书信连发五地。沉塘、鹿颈、虎跃涧、蛙狮山、烹羊城。烹羊城最后收到书信。此时虎跃涧合兵沉塘，蛙狮山合兵鹿颈。此事按下不提。

    丞相晃晃浑浊的头脑，道：“各地五十万驻防兵不动，现可以集结三十万大军。烹羊城内有十一万守军，此次时间紧迫先带走十万。而后从各地不断聚拢兵力，招募军士。”缓一缓又道：“现在看来梁朝军队是想从杀狼堡打开突破口，使得富泽郡一线梁朝军队，进可攻，退可守。”

    “书吏何在？着将梁朝大军攻袭之事，详细告知各地守将。命各地守将，坚壁清野以待援兵。”“其二，书信一封请大王筹集粮草，兵器，草药。粮草一事颇为重要，筹集完毕将详细文书抄写一份送与我看。”

    清晨，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

    丞相命令，木格不哈集结守备烹羊城十万兵力在城外点将台等候。丞相命令，金桂、银桂、蛮安、左保慈柯、霸乾、祝阴、汗拔儿八员大将随军。

    大军缓缓开拔，向杀狼堡方向进发。丞相年迈，路途遥远，战马颠簸身边常备郎中，照顾丞相身体。以防突发疾病，措手不及，酿成大祸。

    丞相心想：“十日前锋便能到杀狼堡，后军与前锋不过只差一日脚力。想来杀狼堡，不至十日都坚守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