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九叶优昙，从开始选育到采摘，大概需要五年的时间。

    昙花本就是娇贵的花种，只适宜在微酸性土壤中生长，且生长温度需要控制在15-25℃之间。这种喜湿的植物不喜烈日而好半阴，故而在栽培的过程中不仅要时常浇水，还得时时注意光照度。

    最让人无语的是，哪怕给予了这么好的条件、处处顺着性子，昙花也不一定开花，即便花开，花期也十分短暂，很多时候人还来不及欣赏它的美，它便闭蕾凋零。

    所谓九叶优昙，花瓣需得纯白无瑕，花叶需得九叶相衬，是在昙花种植的基础上，通过激光选育出来的异种。

    取正常开花的素白优昙，长期置于特定波段的光照下，待到来年花期，淘汰掉那些不开花的，留下来的花株进入第二轮选育。

    用波长与武人炁劲相合的激光，再照射四年。这四年间，优昙的花叶数量会在激光的影响下不断畸变，直到第四年基因多次重组后，才会在上千株花中出现一株九叶。取之观以成色，若花瓣不能无瑕，则前功尽弃，若满足标准，则茎叶尽取，在花还没失活之前冰封，送到需要它的人手里。

    九叶优昙这种花中异种，即便选育出来，其基因也不能遗传，是而要想培育获取，必须不嫌繁琐的、一遍遍把选育过程机械重复，这个过程往往会消耗掉大量的人力物力，这些人力物力换算下来，可以种植出八百个成年人一年的口粮。

    姜楚站在油画下面，抬头看着画家精心绘就的九叶优昙，才在联盟注册登记了的他拿到一张津贴卡，里面有足足30w，这样的一笔钱，已经能解决如他一般的年轻人所面对的大部分现实问题，但却不够买一株九叶优昙。

    他倒是可以选择不买，拿着这笔钱远走高飞，但他没得选择。

    骨灰坛的图片已经发到手机上，武当山的人就要来了，再过半个月，徐沅芷会在机场刺杀回国的姐姐，徐澧兰会带着骨灰坛找上门来，紧接着，便是大洋彼岸的连天袭杀！

    通络启脉四重劲的武道本事，放在世俗间也许万中无一，但对于武帝那一脉的人来说，却不过是杂鱼中的杂鱼。武帝门下吴氏族人，与姜楚同样年纪的那些所谓天骄，保底都是铜皮铁骨大周天，更别提族中长辈，武尊武宗多如牛毛，几乎占断武人半壁！

    姜楚可以不去和他们斗，他知道那是多么强大的一个利益集团，他不认为重来一次自己就能斗得赢。但他必须得自保，得在山雨来时，在夹缝中求得一丝安稳。

    姜楚掏出那张卡，攥在手中，攥紧！

    最后一次，为了姐姐和父亲最后再掺和一次，这次之后，世间再无武人姜楚！

    ……

    白沙江老井坎西段，坐落着榕城最大的富人区。

    以那座担水山为中心，错落有致的花园别墅群向四周延伸，往北贯入未完全开发的森林公园，往南临抵白沙江畔，中间一条蜿蜒的盘山公路如龙攀附直达山顶，老钱们集资把它修成这副鳞爪飞扬的模样，寓意乘龙升天。

    担水山，担水山，山巅尽头是天关。一句民谣在榕城传了几十年，人们虽没认真思考过内里含义，但也知道在担水山最高的地方，住着榕城乃至龙国，甚至是整个水蓝星都排的上号的巨富大族——程家。

    程嘉蕊驾驶着跑车疾驰在山道上，越踩越深的油门昭示着此刻她极不平静的内心。昨晚她一夜没睡，惊澜那句叮嘱始终萦绕在耳边挥之不去，今天白天她呆坐纠结了一整天，终于在傍晚时分做下某个决定。

    明天就是爷爷的八十岁寿宴，上山的路比往昔间热闹许多，想来住在担水山的这些老钱们也做好了共赴盛筵给程家老爷子贺寿的准备。晚上十点准，蕊蕊不快一秒不慢一分，刚刚好抵达山顶，她下得车来，回头看见整座山张灯结彩，心里不禁内疚满满。

    蕊蕊如何不记得？这个时间点的自己之所以会搬出去住，是因为和爷爷大吵完一架负气出走，家里人好说歹说劝了很久，自己才勉强同意回家给爷爷贺寿。

    时间紧促，容不得她耽于内心情绪，匆匆瞄一眼山下之后，她把钥匙随手丢给泊车门童，风风火火的穿过大门，往庄园里最高的那幢白房子跑去。

    白房子五楼整一层，是程伯言自留的办公区。

    此时此刻在五楼会议厅里，老程端坐中心，四周大屏幕人影闪动，正在召开程氏集团全球第三季度的跨国视频会议。

    屏幕上各大州区的负责人轮番汇报工作，老程细细听着，孙儿程楠伺候在旁，认真的做着会议记录。

    忽然门外传来阵阵嘈杂，饶是会议厅隔音极佳，皮鞋跑动的声音和吵闹声也依稀透门传进老程没戴耳麦的左耳里，他按了按手示意大屏幕上澳洲区的总负责人暂停，然后冲着孙子摆了摆指节，让他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程楠点头会意，放下手上的电脑，起身来到总控台前，打开了会议厅的电子门。

    “蕊小姐，老先生正在开会，您不要打搅他。”

    “蕊小姐听我们句劝，再是有天大的事，也等老先生开完会出来再说好不好？”

    “蕊小姐，您不要为难我们了，您先到四楼去坐坐，等老先生这里结束，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您的。”

    宽阔的廊道里，几个秘书助理挡在面前死活不让她进去，蕊蕊心急如焚之下，掏出手机正想打爷爷的电话，却听廊道那头磁电声微响，会议厅的大门缓缓打开。

    程楠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他甫一出现，秘书助理们便纷纷退到一旁躬身而立。

    看到程嘉蕊，许久不见妹妹的程楠不由得眼前一亮，三步并作两步走来，一把抓住妹妹的手，欣喜问道:“蕊蕊，怎么是你？”

    然而下一秒，程嘉蕊却戒备的抽回手，退后两步和程楠拉开了距离。

    “蕊…蕊蕊？”程楠有些错愕，不明白妹妹为何这番举动。

    有些事还没发生，程嘉蕊不知道眼下该不该怪他，她只知道，自己不能把那个噩梦一样的未来当真看作一场梦…

    “程楠，爷爷在里面吗？”她的语气有些生疏，称呼由过去很多年叫习惯了的“哥哥”，变作直呼其名。

    “蕊蕊，你叫我什么？”程楠没有立即回答，他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心急的蕊蕊没工夫和他掰扯这些鸡毛蒜皮，见程楠不答，她干脆越过一副小开打扮的哥哥，直冲冲朝会议厅走去。

    “爷爷？”

    “爷爷？”

    蕊蕊边走边喊，许是近乡情怯，越接近会议厅她越是心悸～

    上一世她回家参加完爷爷的寿宴后，驾车回住处的路上出了车祸差点丢掉小命，等到在病床上躺完两个月终于能够起身活动了，她做的第一件事是找爷爷给自己主持公道。

    可…可那时的蕊蕊没找到爷爷，在她受伤住院的那两个月里发生了好多好多事，爷爷遭受武人围猎，撒手人寰…

    全家人瞒着她，连爷爷的最后一面都不让她见着～

    越接近会议厅，蕊蕊原本疾快的步子越慢，她突然好怕好怕，怕眼前正在经历的一切才是梦，梦一醒来，她又回到了加州那座金碧辉煌的宫…

    最后，她在会议厅门口停下脚步。也许是供血不足，她很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抽搐，这种感觉难受极了，上一世她曾千百回的在这种感觉里挣扎～

    老人拄着拐杖，矍铄的脸庞穿过光影，出现在会议厅门前。

    不听话的孙女一声不吭跑出去这么久，好不容易回来了又没个消停上来就整幺蛾子，老程觉得，自己一定不能给这死丫头好脸色看。

    他板着脸，手中拐杖敲了敲地板，故作严肃道:“还知道回来？”

    蕊蕊怯怯上前，怕疼的她不敢掐自己，于是一把掐在了爷爷爬满皱纹的脸颊上。

    “嘶！死丫头你干什么？胡闹！”老程吃痛怒喝，而下一刻——

    “爷爷！”蕊蕊小嘴一瘪，再也压不住隔世带回的多年委屈，哭喊着一把扑进爷爷的怀抱。

    乳燕归巢～

    老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一向见不得乖孙女流泪的他，只觉得心都被这死丫头哭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