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道姑走出地下车库，抱着黑色坛子来到广场外围时，看见了两个人。看到这两个人的那刻，她瞬间汗毛倒竖，如临大敌！

    是一老一少两个和尚，老和尚穿着破旧的禅衣，花白的眉毛很长，长得从眉骨上垂落下来，少年和尚跟在他身后，眼神清澈，好奇打量着从未见过的山下世界。

    他们也注意到了道姑，朝着道姑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在道姑和老和尚四目相接的刹那，空气中未明的场域律动，下一刻，道姑竟不受控制的朝着两个和尚的方向飞去！

    老和尚探出枯皱如树皮的手，稳稳接住道姑，正当此时，广场内忽而大爆炸声音响起，隔着高楼，场外三人一同看见蘑菇云升起。

    老和尚面色古井无波，一手制住道姑，一手携着徒儿，腾空而起。

    不消片刻，三人便离地几百米，来到云端。

    老和尚慢悠悠的取下道姑捧着的黑坛子，交到徒儿手上，一直在留心观察广场战况的他，远远看见翼楼上的青年人仰头喝下一支口服液，这令得他凛了凛眉，古板的苍老面容上，终于露出些许讶异。

    “他是从哪儿弄到的戾菩提？”老和尚不知道是在问人，还是在自言自语。

    而戾菩提三个字出了他的口入了道姑的耳，登时让道姑悚然一惊！

    不过道姑很快便收敛心神，皱眉骂道:“死光头，想不到你真敢离开烂柯寺！”

    老和尚没有搭理她，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似的，侧头俯瞰西北方向。

    几百米的高空，他的目光仍旧锐利如鹰隼，清晰的捕捉到了一个瞎子、主仆两人。

    “岳青山，吴伥，吴中旭…”老和尚喃喃自语:“好热闹啊。”

    他收回目光，瞥了眼徒儿手中的黑色坛子，苦涩一笑。

    “澧兰，你师父他，居然真敢让这骨灰坛下武当山呐！”

    “他想让那小子死？想让联盟鹰派屠闻人家满门，彻底斩断当年的因果挂碍？”

    “死秃驴！不许你这么说我师父！”道姑澧兰忿忿大骂。

    ……

    现世第一位武圣，成于三十年前。

    那位天赐公并非正圣，其登临武道高峰的圣意极恶极邪，凶厉血诡恐怖无边。他甫一成圣，便在南洋杀人百万屠掉一国，铸就了现世武史以来最深重的灾难，也自此让通天彻地的武道走进世人视野。

    后来武当山李纯钢紧随其后，以天大悲悯悟得圣意通达，赶赴东南，斩其于汪洋之上，解南洋黎庶于倒悬，由此奠定了三十年来无可撼动的道首之位，天下道门无所不尊。

    那位恶圣死后，其血凝而不化，其尸碎而不朽，原该被道首收集封存起来带回武当山，却因为监察不力，在带回龙国的途中失窃近半，三十年来不知去向。

    十七年前榕城发生过一场很大的山火，在扑救的过程中，某些高层惊觉发现，这场山火的背后竟处处有着武人活动的影子，出于某种考量，这些高层成立了专项小组，对山火中武人的行迹进行了调查。

    调查并不顺利，甚至可以说是功败垂成，彼时天下武人尚未大半归心于古武联盟。上层在手握大量资源、麾下高阶武人如云的情况下，竟处处受挫碰壁，直到惊动了武当山道首下山，才查出来山火背后根由，并连带着揭开了当年圣尸失窃的真相！

    也是自那时起，戾菩提这种以尸血尸肉制成的泯灭人性之药，第一次进入了人们的视野！

    姜楚懂得错对，知晓善恶，更懂得这种东西对身体会造成何等不可逆转的危害，可他还是悄悄把戾菩提弄到了手，还是在面对徐沅芷时义无反顾的仰头喝下。

    那股让人反胃至极的恶臭顺着口腔滑入食道，很快效力发作，令得他的瞳孔肉眼可见的猩红起来。

    他的脸庞慢慢爬上獠纹，知微神通运转，眼眶里碎金色与血红共舞。

    姜荑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整个人莫名变得阴沉可怖，一双剪水眸子满是担忧与不安。

    “阿…阿楚，你刚才喝下了什么东西？”

    姜楚不答，背对着她，轻笑道:“荑猫猫，好久不见呐～”

    “你个背时婆娘，当初招呼不打一声就失踪了，好不容易等到你回来，又有那么多人想要杀你，害得老子不得不打生打死的跑来捞你。”

    “我…我…”姜荑气馁着，垂下眼睑咬住下唇，她忽然想起什么，又抬头问:“阿楚，你知道姐姐今天会出事？”

    “知道～”阿楚喉咙滚了滚，咽下一口唾沫，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哽咽～

    这时，那道熟悉的女音在姜荑耳边响起，带着浓浓的哭腔——

    “他…他刚才喝的是戾菩提，是戾菩提！”

    “为什么？为什么他今晚会来？还带着戾菩提而来，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你劝劝他，让他不要和徐沅芷打，让他不要管你了，让他马上滚去医院洗胃，你劝劝他呀！”

    女音哭得肝肠寸断～

    姜荑不知道什么是戾菩提，但也朦胧的感觉到，跟班好像真的喝下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向来聪敏的她想都没想立即开口:“阿楚，你赶紧去医院洗胃，姐姐没事的，你去把你刚才喝的东西处理掉再回来找姐姐。”

    话虽出口，为时已晚。

    姜楚纵身一跃，炮弹般冲上高空，方才他脚下的钢化玻璃，因他施力，被踏出了蛛丝网般的裂痕。

    “女音”果断祭出时停，却惊讶的发现因为历史失控阿楚出现，自己再不能随心所欲使用异能。

    “女音”愣神，低沉呓语从风中传来:“姐姐，这次阿楚绝不要你出任何事，绝不！”

    ……

    广场上战火连天，机场另一个出口，岳青山的两个徒弟正庇护着机场工作人员撤离。

    两百米外的旁近高楼上，吴伥“妩媚”摆弄着自己的长发，啧啧称奇。

    “榕城这么大的世界性城市，航班说停就停，看来武当山在国内的影响力不减当年呀。”

    “那小子本事着实不小，凭着从咱们这里换走的戾菩提，居然真能和徐沅芷打个平分秋色，要是不小心对上了那娘们儿，连我都觉得十分棘手呢！”

    “少主，您说他和姜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竟如此用心用命的回护？”

    吴中旭不语，想起出发前爷爷单独把自己叫到密室说的那些话，见的那个人，他不由得深深皱眉。

    “无常，待会儿如果对上岳青山，你有几分把握？”

    听到少主发问，吴伥赶紧回道:“如果那死瞎子没戴拳套的话，大概能拖他半个小时。”

    “只有半个小时？”吴中旭再度皱眉，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

    吴伥摊了摊手，“事实上，如果他戴了拳套，他想要干什么，我压根阻止不了。”

    “那再加上高乾昱呢？”吴中旭又问。

    “高老鬼也来了？”吴伥的话音中透着些许兴奋，不过很快他便黯下去:“即便加上高乾昱，我们也对付不了岳青山，听说之前程家小姐遇袭，他接令去拦截岳青山，要不是溜得快，就被那死瞎子打死了。”

    吴中旭若有所思的点头，他当然知道岳青山不是个易与的角色，可如果今晚自己主仆二人决定动手，即便救不下姜家小姐，他也有十足的把握全身而退。

    “吴伥，你觉得那位欧洲‘女皇’，会不会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坐视不管？”吴中旭侧过头去，看向自己的仆人，问出这么一句耐人寻味的话。

    吴伥一下子来了兴趣，正色道:“少主您的意思是？欧洲方面会有人来？”

    其时，广场内二人的激战渐见分晓。

    哪怕提前布置了炁劲干扰器削减去徐沅芷的炁劲强度，再加上戾菩提的加持，可姜楚毕竟是五重打六重。

    “那小子就要败了。”吴中旭忽然有些感慨。

    “你我自然看得出来，这一战他做了诸多苦心孤诣的准备，可现实终归不是热血日漫，主人公可以凭借一腔孤勇爆发小宇宙，逆袭反杀。”

    “一样是超凡，可徐沅芷对同阶武人的压迫感，简直如山岳般令人喘不过气来，即便是少主您对上了，只怕也在她手底下讨不到好。”吴伥客观评价，吴中旭点头深以为然。

    要全力保姜家小姐不死——这是吴中旭从大洋彼岸回国前，爷爷交代给他的最重要的任务。在吴中旭看来，这个任务想要完成，简直难如登天。龙国境内从来不是他们的势力范围，在这里他们根本不可能像在国外那般随心所欲的调动资源，何况事情的棘手程度还远不止于此。

    “要姜家小姐死的，可是武当山道首呀～”吴中旭叹着气，回望东北方向，好似看见了朦胧夜空中，一道巨大得布满整片墨空的影子，满目威严，无时无刻不在注视人间。

    能保证全身而退是不错，可哪怕这一次赢了，下一次，下下次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