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载不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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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嘉策二十四城会(1)

    卧底工作结束后,乌河天裳成衣厂的事就不需要金睛子操心了。两旬住院一旬休假后金睛子回到乌河城,被同僚们告知关于成衣厂违律排污的事情已经基本解决,金睛子后来也就没再管这事儿。

    说起来,这次金睛子回到乌河城的感觉已经和做卧底前大不一样了。这不仅仅是因为她多了一段传奇的职业经历,从而多少受到了同僚更多的关注,而且也是因为她这回是开着自己的飞舟来的。

    是的,她自己的飞舟。型号天途甲子零零一,性能良好,装配简单实用而没有很多飞舟会有的冗杂花哨的“新功能”,外观设计精致而低调,非常符合金睛子的审美,虽然九十九环的价格让金睛子有些肉疼,但对于这艘飞舟来说也算是性价比高了。

    这艘飞舟是她休假的时候由朝谕陪着在悉宁城的大飞舟行挑的。朝谕帮金睛子挑飞舟的时候很踊跃,各种品牌各种性能的分析得头头是道,然而自己却迟迟不肯买,究其原因,还是没钱。尽管他在汇通堂的借款额度还足够他买一艘飞舟,但由于之前的房贷还没有还光,朝谕心理上也不愿意超前消费太多。金睛子很理解他的心情,因为她也会尽量回避超前消费。如果有买房这种大支出自然没有办法,但能够一次付清的,她一定会选择一次付清。

    有了私人飞舟之后,金睛子的通勤就变得方便多了。她还是习惯提早两刻钟左右到办公室坐着,不过一改一年前的匆匆忙忙兢兢业业,如今她的生活状态悠闲了不少。这不仅是因为新购置的飞舟减少了她花费在路途上的时间,也是因为她已经熟悉了乌河城的生活,不再有初入新环境的紧张感和隐隐的不安感了。

    事实上,她发现自己正在真的一点一点喜欢上这个地方。乌河城的清冷,一经习惯后也令人心旷神怡,甚至于让她在回到凌意文宗后还有些不适应这她生活其中百年了的繁荣。乌河城干净可爱但有些错综复杂的黄砖小路慢慢在金睛子的头脑中形成了清晰的地图,其中有数条她常走的散步路线;当地小吃中有一种口味奇怪的糖果,吃着吃着也慢慢喜欢上了;而即使已经不需要再去天裳成衣厂那边,金睛子有空的时候还是会去那附近的乌河墓逛逛,把自己喜欢的几块墓碑的位置都记了个一清二楚。

    这个说法听起来很奇怪——喜欢墓碑。但正如我们以前提到过的那样,金睛子从未在这块古墓地中感受过阴森恐怖的氛围,只觉得这边环境独好,碑诔也很有趣。“和我是一类人啊!”有时候她甚至会从某几块碑前抬起头来,这样感叹,感觉按照碑诔的描述,墓主人若是活着倒可能与她有共同语言。

    她对墓碑这么说话只是一时兴起,倒并不是因为在生活中感到了孤单什么的。如今她和自己的同僚们也都混熟了,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拘束。之前一直负责指导金睛子的苏诩也失去了金睛子对他的忍气吞声。入职一年半后金睛子已经不再需要前辈的手把手指导,自然地融入了同僚们日常调侃苏诩的行列中,甚至还颇有青出于蓝之势。

    “苏执事就是会享受生活,真可谓是全城第一精致美男子。”当苏诩叫路过的金睛子把他的枕头拿来塞到他颈后的时候,金睛子早已不再生闷气,而是学会了顺势调笑。

    “苏执事提出的建议太高屋建瓴啦,恕咱们这种普通人实在不能理解。”当苏诩提出的不靠谱建议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并为此愤愤不平的时候,金睛子也不忘笑眯眯地在旁这么说道。

    到后来连苏执事都不叫了,直接一口一个“苏诩”。

    “苏诩!你是怎么想出这种吊诡的解决方法的?”“苏诩!不介意我吃一块阁下您御用的桃酥吧!”“苏诩!”“苏诩——”“苏、诩!”“苏诩?”……

    苏诩从不掩饰自己的傲慢与懒散,金睛子便也很少掩饰自己语气中的讽刺之意。不过苏诩倒是从不计较,照例自居着才华横溢和帅气逼人的头衔,不把别人的调笑当一回事儿。

    他的恃才傲物,虽说很惹人讨厌,倒不是毫无依据。长得帅气是即便是再讨厌苏诩的人也不得不承认的事实,至于所谓才华,也是有的,只不过由于缺少个人勤奋的加持而仅仅体现在种种奇怪的方面,比方说出口成章的绝妙咒骂和清奇诡谲的思路。这倒是令金睛子与他形成了绝妙的组合。当记者们又来问这问那的时候,当与别的城府无法达成一致的时候,苏诩那近乎无理取闹却又无法反驳的诡辩能把对方噎得满脸涨红,等他们好不容易组织好驳斥的言辞,意欲抨击苏诩的强词夺理时,礼数周全的金睛子又会从一旁迎上来,角度标准的鞠躬行礼和满口的敬谦辞逼得人家把满腔愤怒生生吞回肚子,吞回肚子的愤怒很快又会被金睛子话语中隐含的尖刻给一举引爆,最终只能自己把自己气个半死。

    这样概括性的描述,即便再精妙绝伦再绘声绘色,也比不上一个具体的事件来得有说服力。因此这里我们就有必要挑出金睛子和苏诩的一个经典的合作案例细说一下,既是为了铺垫未来的情节,亦是为了博诸位读者一笑。

    这次的纠纷是围绕一起交通事故而起的。交通事故本身不是很大,不过是一艘公交舟与私人飞舟在雾天不慎起了刮擦。然而问题在于这艘私人飞舟身价不菲,修复擦痕需要不小的一笔费用,而这笔费用由谁来支付就成了问题。

    事故的主要责任在于公交舟,按照常理,费用应该由公交舟的驾驶员来赔偿。然而驾驶员却不乐意了,说他之所以会在雾天撞上私人飞舟,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飞舟上的拨雾咒突然失效了,没想到还来不及去报修,就撞上了其他的飞舟。明明是飞舟的问题,不能责怪他这个兢兢业业的驾驶员吧!

    那么,飞舟的问题是谁的问题呢?城际公交舟是隶属政府的产业,具体的管理落实到各个城府的交通堂,非要找人出这笔赔偿的话,恐怕就得落实到某一个城府了。那么该把赔偿落实到哪个城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