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载不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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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嘉策二十四城会(2)

    这艘公交舟从属于甲城,事发之时正在从乙城前往丙城,驾驶员又是来自丁城的交通堂。甲乙丙丁四城都坚持不是自己的责任,律法里也没有关于这种情况的责任规定。四城的谒外堂争论许久无果后干脆把此事提到了征州的州府,要求州府主持公道,州府却回应说这纯属城府之间的事,只要他们好好协商,补充律法就行,州府有的是更重要的事要处理,才不会去管这事呢。

    于是,好吧,协商就协商,顺便干脆制定一整套针对公交舟事故责任明确的协议,补充上这个城律的漏洞吧。按照州律的规定,这类城府之间的协议,只要参与的城府达到了一定数量,就可以在协议完成后呈递给州府,若是通过了州府的审议,他们的协议就可以被升级为正式的州律,应用范围也能随之扩大到整个征州。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协商的范围就从甲乙丙丁四城扩大到了周边的二十四城,而乌河城也被囊括了其中。

    于是一场涉及二十四城的协议制定会议在嘉策城开幕了。二十四城的代表团,每一个代表团都有四五人,闹哄哄地挤到了嘉策城的外宾客栈。乌河城的代表团涉及了谒外堂、交通堂和明则堂三个部门,成员包括当时已经入职五年了的金睛子,一向擅长为己方争取利益的苏诩,交通堂的副堂主俞冬至和明则堂执事罗所思。大会开幕的前一天这个小代表团在俞冬至的房间里商量他们第二天对此事应该拿出什么样的态度,尽管按理说应该让职位最高的俞冬至先发表意见,苏诩却先指手画脚起来了:

    “必须要支持乙城负责,也就是公交舟最近的一个出发城负责。”

    “啊,苏诩又一眼看出来了。”金睛子笑着指了指苏诩,“俞副堂主,罗执事,你们觉得呢?”

    “最近出发城负责?为什么啊?”罗所思困惑地看着苏诩,“按照常理来说,怎么看都得飞舟所属城或者驾驶员所属城来负责吧?”

    “好像确实是。我第一反应也是这么想的。”俞冬至点点头。

    “苏执事自有他的道理呗。”金睛子语气含笑的同时也含着些讽刺,“我觉得吧,从我们谒外执事的角度来想,我们得先搞明白哪种情况对我们乌河城最为有利。在公交舟出现事故的时候,责任应该属于哪一方才能最利于我们呢?”

    “不是都一样吗?”罗所思托着腮说,“二十四城签的都是同一个协议,无论最后把责任划给了哪一方,各个城市都平等地有承担责任的几率。”

    金睛子闭眼沉思了一会儿:“那这样看来,我们随便怎么表态不是都没有影响吗?是啊,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苏诩,你觉得呢?”

    苏诩打了个哈欠:“我都说了,最近出发城负责。”

    好吧,她不该求助苏诩,明明早就知道他会间歇性变得不靠谱,提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建议的。金睛子决定还是自己思考。

    “如果乌河城因为是最近出发城而承担责任,如果因为是目的城而承担责任,如果因为是飞舟所属城而承担责任,如果因为是驾驶员所属城而承担责任……”她手指轻轻叩着桌面,同时喃喃自语,“有什么区别……对乌河城来说有什么区别……”

    “似乎前两个更倒霉。”罗所思插嘴,“最近出发城和目的城好像什么都没干,就莫名其妙担上了责任,而飞舟所属城和驾驶员所属城,听起来多少还得负点责。”

    “倒霉的概率好歹是平均的。”苏诩懒洋洋地抬眼。

    苏诩在说什么呢?金睛子又不懂了:“苏诩,倒霉的概率平均,为本城的公交舟和驾驶员担责任的概率难道不平均吗……啊?”最后一个尾音带了奇怪的上扬调,金睛子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她转向俞冬至:“俞副堂主!我们乌河城交通堂下属的飞舟和驾驶员,和这里其他二十三城相比,数量算多还是算少?”

    “在整个征州范围内肯定算少啊。”他说,“至于在这二十三城中……有没有参会城的名单?”

    金睛子连忙递给他一份名单,俞冬至逐行逐行地看了下来,许久后说道:“……二十四城都在我们征州北,相较起来……好像确实是乌河城下属的公交舟和驾驶员更多。”这会儿他也突然明白了,“对,如果归咎于飞舟所属城或者驾驶员所属城的话,飞舟和驾驶员占比大的乌河城就亏了!”

    “哦!”罗所思恍然大悟。

    “我早就说,要最近出发城来负责吧。”苏诩说。

    金睛子有些不服气,又问苏诩:“那你说,为什么要最近出发城来负责更好,而不是让目的城负责?”

    苏诩耸耸肩:“因为如果让目的城负责的话,那些旅游业发达的仙城一定不干。我们表态最近出发城的话,阻力会小一点。”

    “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们!”金睛子瞪着苏诩。

    苏诩又耸耸肩:“结论我早就告诉你们了,至于中间的思考过程,我以为没有必要全说出来。”

    苏诩那惹人生气的机灵在此便可见一斑了。这种让金睛子抓狂的时刻大概能算是他对金睛子挖苦的一种反击吧。

    第二天上午,乌河城代表团按时来到了嘉策城城府议事厅。嘉策城议事厅是下沉式的,环形排列的“众席”中间围绕着一张长桌,整个议事厅能容纳八百人,但由于本次的与会者只有一百二十余人,环形的议事厅只启用了被叫作“前席”的中心长桌和最内圈的众席。前席座位有限,每个代表团只能有一个人坐在前席,享有优先代表发言权。既然坐到前席是为了发言,那么让职位最高却来自交通堂的俞冬至去坐就显得不合适了,合适的人只能是来自谒外堂的金睛子或苏诩。

    虽然他们还没有决定让谁去坐前席,但金睛子自觉自己才是众望所归的那一个。她虽然缺乏苏诩那股剑走偏锋的急智,但行事风格更加沉稳,把事情搞砸的概率更小。金睛子对前席的位置势在必得,苏诩却似乎不是很在意。当金睛子站在议事厅的大门口热切地眺望着下方的那一张长桌时,苏诩正落在后边努力地摸索着包装袋里的最后一块桃酥碎片,最终干脆直接拿包装袋朝嘴里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