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载不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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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观赛者心不在焉(3)

    “好像什么?”金睛子好奇地追问。

    “没什么。”他抓了抓脑袋,嘟囔道,“你……你那边的工作怎么样了?业部这几年发展如何?”

    “就……按部就班呗。”金睛子一时也不知道从何说起,“非要说有什么大事的话,就是在新任督察使来的时候,搞了一次两甲子账目大查。那段时间可真是,焦头烂额。”

    “汇通堂改革怎么样了?”韩令问。

    “什么汇通堂改革?”

    “二十年前我来找你借资金的时候,你不是说你会考虑就汇通堂不方便企业贷款的事情进行改革吗?”

    “我有这么说过吗?”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会儿。但二十年前那场谈话的细节已经很难考证,金睛子当时到底有没有说过要改革汇通堂也成了谜。金睛子便换了个角度说:“不过,我后来确实组织了一次全城调查,了解了一下大家对存款的一些态度。有个数据我现在还记得,你知道吗,只有百分之十六的人会把存款存入汇通堂。”

    “那调查之后呢?你都做了些什么?”

    金睛子干笑两声:“后来……不是跟你说了吗,新督察使来了,搞两甲子账目大查……再然后,就给忘了……”

    韩令显得有点失望:“这样。那以后贷款,岂不还是会那么麻烦。”

    “你可以像上次一样,来找我嘛。”金睛子看他耷拉着脑袋的样子,心里莫名就有点过意不去,弥补般地主动提出道,“我是主部,替你贷多少都行……只要能按期还上。不过这对你来说肯定不会是问题。”并且,韩令上一次让她帮忙贷款,就直接不由分说地还了她三倍,很大方地让金睛子跟着发了笔财,金睛子自然很愿意继续帮他。

    “其实,我这些年也一直在想。”韩令说,“汇通堂到底为什么运作不起来?为什么愿意存款的人那么少?是不是从汇通堂建立之初,它就没有获得足够的信任,所以后续无论怎么改革,它都很难破除原有的形象?”

    金睛子没太听懂,含糊地回应道:“可能吧。”

    这时下午的第二场比赛已经开始,两人停下了谈话,安静地看了会儿比赛。邱欲迟在乙平台。他的剑法保持了他一贯的风格,很慢,很从容,但每一剑都恰到好处,不会浪费一丝一毫的力气。金睛子也不是第一次看邱欲迟斗法,心知他败不了,也就觉得没什么好看的了。

    韩令与邱欲迟更加熟悉,想必对他的斗法更没有兴趣。很快,他又挑起了话题,这次说话前还特意挪到了离金睛子更近的位置,一副要与她长谈的样子。

    “其实,我是在想,”他垂眸道,“能不能……新建立一个机构,从一开始就建立起良好的信用,然后……侧重于帮助企业发展。”

    “嗯?”金睛子洗耳恭听。

    “因为……其实企业都很需要贷款,尤其是对于新生的、小型的企业来说。”韩令努力地组织着词句,“像我,我对贷款倒还没有那么迫切。毕竟家业规模本身就不小,实在不行,我向平渊真人去说,资金总能兜转得过来。但是对于很多其他企业来说,贷款的难题真的很限制它们的发展。举个例子,如果我不依仗贷款扩建平芜天铜矿的矿井,我可能要攒上,比如说,二十年的资本才能实行扩建。但有了贷款后,我当年就能开展扩建,矿井扩建了后产量也就跟上了,不出几年就能填补上贷款的资金,开始盈利……我觉得一个高效的贷款机构是所有企业都需要的,这也能算……一个当今商界存在的痛点吧。”

    金睛子觉得韩令应该还没说完,于是接着嗯。

    “我是说,我想建立一个新的汇通堂。”说完这句话,韩令长舒了一口气,好像完成了什么艰难的任务。一下子说那么多话,还要试着去条分缕析地阐述规划,对平时寡言少语的韩令来说真的是一个挑战。

    “你认真在做这样的打算?”金睛子饶有兴致地问,“野心不小啊,韩令。建立一个新的汇通堂,启动资金就不会是一个小数目。”

    “我还算幸运,有些家底可以挥霍。”他说。然后,他看了金睛子一眼,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又补充了一句:“啊,还很幸运地认识你这样一位朋友,在业部有些方便可行。”

    金睛子忍不住笑了:“虽然有一点儿刻意,但你的说话方式确实进步了,竟也会说好话给我听了!不过,你若真为了建立这个什么,新的汇通堂——”

    “万汇行。”韩令说,“我想叫它万汇行。”

    “——万汇行。你若为了这件事来叫我帮你贷款,我可不敢。”

    “嗯?”韩令似是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

    “把钱投去你的矿场,我是不怕的。你的矿场会有稳定的产出。但你这个万汇行,就没那么简单了。”金睛子没有看韩令,注视着灵气屏说,“试想万一你为此而破产了——”

    “——不至于。”

    “你不担心,我还担心呢。”金睛子笑了一声,“你还没有完全说服我。现在我觉得,这个项目风险太高,可不敢贷款来投。”

    韩令沉默了好久。

    “我会说服你的,以后。”就在金睛子以为这个话题已经就此结束了的时候,他又轻声道。

    “行,我等着。”金睛子笑着摆摆手,“不过,汇通堂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差吗,连改革的希望都没有了,非要重新办一个来?”

    “那你倒是改呀。”韩令说。

    韩令很少说这种激人的话,金睛子听了,心中有点不爽。“改革,有那么容易吗?”她质问,“万一行差踏错,岂不是贻害无穷?”

    “哦。”韩令面无表情地说。

    当韩令以冷淡的语气说出这种让人接不了话的话时,他大部分时候都不是故意的。但是这一次,金睛子十分肯定韩令是在故意表现出不合作的交流态度。韩令大概是看出了她对汇通堂改革这事不上心,觉得失望了。

    真是笑话,自己堂堂一城主部,莫非还要听着韩令的指示工作吗?金睛子哼了一声:“你别摆出这副样子,我的工作如何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哦。”韩令还是面无表情。

    “知道就好。”金睛子说罢,便不再理他。韩令也没有再说什么。

    但是,虽然话题已经被放下,金睛子的心里还是愤愤不平。韩令的态度,就好像,就好像在指责她没有能力改革好汇通堂,并且对她将来能不能做到也完全不抱指望一样。金睛子试图说服自己,她并没有义务向韩令证明什么,她的业绩是向城主和督察使交代的,又不需要向韩令交代,但是——她就是不服气!

    改革区区一个汇通堂!她若真有心去做,还怕做不到吗?之前一直没有动作,只不过是自己把这事给忘了罢了。

    这时她忽然想起凌潋十几天前对她说过的话“而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让我能顺利地提拔你。做大事,改革,立功……”,自己若是真的改革好了汇通堂,一方面有利于民生,一方面有利于经济,可不就是凌潋所说的,大功一件吗?

    想到这里她心下便豁然开朗。如何做一件大事,这个困扰她数日了的问题的答案,竟早在二十年前,就被韩令提出来过了,只不过直到今天才为自己所正视。

    所以,她其实还得感谢韩令。金睛子瞟了韩令一眼,决定今天无论韩令说多么难接的话,自己都要努力给他接上。